《安娜与我》中的丹尼尔.阿尔特是一名小学老师,同时也是一个心思细腻、自卑、敏感、脆弱、富于幻想的人。在“六日战争”之后,生活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人们的精神状态已由亢奋日益走向崩溃的边缘。安娜与“我”在婚姻生活中,缺乏情感与精神上的共鸣而日益走向分裂。丹.夏维特缩影了“六日战争”与“赎罪日战争”七年间以色列普通人的精神状况,和平与战争的交织,隐喻着一个人爱与伤害并存的精神历程。
每一份爱都包含了不可能。
每一份爱都因为某种深刻的、内在的矛盾而成长。
生命中没有什么事能够完全符合我们的心意。世界上还有一部分人,在战争的阴霾下负重前行。大多数人都不明白战争是什么。他们只用结果来衡量它。如果他们赢了,那战争就是好的,他们感觉自己更强大、更安全了。但参与其中的人知道战争中每一秒都是永恒。
1967年夏天,以色列同阿拉伯打了“六日战争”,1973年秋天又打了“赎罪日战争”,小说中的故事,就发生在两次战争期间紧张而亢奋的年月里。丹尼尔.阿尔特是一名小学教师,他从自己的村庄迁居到大城市特拉维夫,在战争的阴霾下,他失去了方向,越来越迷茫。他与太太安娜在精神上从未契合过,婚姻也随之破裂,他们各自寻找出路,好让生活重获意义。丹尼尔的生命中出现了两位神秘的年轻人,他的人生也随之改变……
她的脸上、身上散发出一种疲惫的宁静,优美高耸的颧骨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悲伤而疏离的神情,她的一举一动、言语神情无不透露出一种刻意的自制。她轻巧而仔细地拨弄着眼前的食物,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简短、精练,我的心充满了好奇。
——第9页
“人们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一副情形。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把脑袋探出去,一颗子弹飞过来。到外边取样什么东西,然后再也回不来。你问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决定为了某些含糊不清的目的,你每一天都必须用生命做赌注。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这种情况,逼得人发疯。大多数人都不明白战争是什么。他们只用结果来衡量它。如果他们赢了,那战争就是好的,他们感觉自己更强大、更安全了。但参与其中的人知道战争中每一秒都是永恒。当你身处其中,你没有时间思考,只有在以后,回到家之后,你才突然意识到。”
——第72页
他不惧怕黑夜。在他坚实的身体里深藏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伪装得天衣无缝。
——第82页
我的身体失去了自理所要求的能力,同时也失去了想要恢复这种能力的天性和动力。早上大部分时间我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重量和形状,只留下灵魂仍然盘旋不去。
——第89页
他不在这儿,纳尼亚校长。这是真的。笼罩在这里的昏暗是属于墓地的昏暗,这间又黑又窄的房间是一块坟墓。我看不见,听不见,没有感觉,也没有思考。我是空的,我不是我。你有一个关于神秘的故事,我有一个关于死亡的故事。
——第92页
我们走进屋子,一开始我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那段时间母亲习惯了把所有百叶窗都关起来——她知道,暗就是黑,黑就是哀悼,毕竟她在为父亲戴孝。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份昏暗,我看见她坐在自己的摇椅上,旁边是父亲空荡荡的摇椅。
——第110页
每一份爱都包含了不可能。每一份爱都因为某种深刻的、内在的矛盾而成长。这份矛盾给了它力量和魅力。
——第111页
她也品尝过他淡漠自制下压抑的暴力。她也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听着他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生活在这间屋子无处不在的、零零星星的痛苦里,如同一滴滴细小的毒液不断滴落。
——第112页
生命中没有什么事能够完全符合我们的心意。你肯定觉得我不懂。但其实你所有的行为我都可以找到解释。我看见你在他旁边,可我无能为力。他在和自己较劲。他一生都在紧张地等待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慢慢意识到什么都不会发生。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把一切都压在心里。从一开始,我们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
要不是害怕我的嘲笑,他肯定会穿得像拿破仑一样,站在椅子上拿着剑到处挥舞,挺起胸脯,对着世界咆哮。但在这种故作英勇的背后藏着恐惧,害怕有人会过来揭露他的软弱。一直紧紧抓住别人给你的权力不放——这就是最大的软弱,你父亲也明白这一点。
——第112页
之前她的精神如同一个空虚的容器,现在她感觉被填满了,他给予,她储存。拉比决定了所有她需要遵从的规则与戒律。镜中自己的影像让她一惊:精神上的升华让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她的肩膀变得端正,脸部凸显出棱角,削弱了它的魅力。她的身体杜绝一切浮华之举。
——第117页
到了晚上,布满星星的夜空在她头顶展开,她和拉比一起,在星星之间跳跃。是的,难以置信。如果以前有人这么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的。但现在她信了。现在她是一个有信仰的女人了。这不是外界强加的东西,而是在内心得到启示的特别时刻完成的一个过程。如果没有这位拉比,她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现在,她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等了这么长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压抑的、腐败的、毫无意义的,只能通向一扇关闭的门,只能让精神不堪重负。
现在,她所有的行为都由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将她的灵魂与一个为她指引方向、隐蔽而又神秘的“存在”联系起来。在她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潜意识的目的,颠覆了所有的一切。
——第117页
我很想问,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不需要救赎。我不确定安娜的离开是会给我带来痛苦还是解脱。不过我知道她这一步是无法挽回的。我们的精神从来就没有契合过。一直以来,我都在地平线以外寻找画面与声音,希望能够滋养我苦苦挣扎的灵魂,而没有将视线转回到我们家庭的空间上来。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不过,她也没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身上,或放在这个表面上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家庭上。
——第120页
为什么要经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为什么我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安宁。你也找不到真正的安宁,艾立尔。你的身体与灵魂都太过纯洁,不属于这个虚荣浮华的世界,它们不是对抗腐败的证据。
——第130页
这份爱将永远是一个好不了的伤口——疼痛灼热、无法平息。如同爱我自己。因为现在,艾立尔就住在我身体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不可能有两个丹尼尔同时存在,一个英俊一个丑陋。只有一个存在的空间。
——第156—157页
我们是在前进还是后退?这件事永远没有尽头。在达到终点的渴望中,在徒劳的追寻过程中,路会越变越长。
——第188页
暗下来的天空掩盖着可怕的欲望,渴望某些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以前就应该懂得、接受这一点,但要接受这个现实很难。不可能。如果这种关键的、没有明确定义的东西是不可得的,任何事情都会失去意义。
——第188页
我们在前进,可实际上是在向后退,退向光秃秃的荒原,一切都始于荒原,包括生命,所以母亲打算回到那里去,将我们也带回去。那遥远的过去强烈地吸引着我们。
——第188页
有时候他们一起存在于我体内,有时候我存在于他们体内。我给他们带来宁静与力量,他们以流动的魅力回报我,这些魅力在我血管中奔流,重新唤回我的青春。
——第196页
在一种完整的、绝对的状态下做一切事情,完全从意识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你为自己积蓄力量,然后将力量倾注在看不见的事物上。你把它们暴露出来,你创造它们。不要让所有时间都困在“存在”的边界里,不要屈从于它们。
——第196页
我看见非常清澈、几乎透明的天空,只有一些灰色的晨雾或阴暗的斑点在上面留下痕迹。我知道,这是夏天最后的日子,天空中的这些颜色预示着秋天的临近。我看见山丘起伏的曲线连成一条光秃秃的、毫无生气的地平线。我看见深谷和山坡,坡上黑色的山羊正在吃草,光脚丫的牧童看管着它们。
——第287页
上帝、欲望、死亡、蠕虫与腐蚀,黎明时分、太阳还没出来以前,我在荒凉的群山中漫步,思考着这些问题。
——第293页
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定能安全到达。
——第188页
第一章 安 娜
第二章 阿耶莱特
第三章 艾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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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读过马蒂.弗里德曼的纪实小说《南瓜花》,知道以色列人如何为年轻人的丧生而悲恸,进而将愤怒从针对敌人转向针对自己的政府,你就能够走近《安娜与我》中的丹尼尔。在这片土地上,如果人们表现出镇静、从容,甚至幸福,那是因为他们把所有的惊惶不安接受为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承认每一个人都有同样的概率死于非命,就如同《旧约》里,每一个人都是耶和华平等而武断的造物。他们不会听信任何关于解决中东难局的专业议论,却会郑重地告诉你,重要的是做到阿摩司.奥兹当年常说的两个词——“No injuries”,不要伤害。
——云也退(《经济观察报》2021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