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光武:刘秀和他的二十八将》:
一 安汉公
公元元年,对于东方封建大帝国汉王朝来说,真是多事之秋。前年秋,汉哀帝刘欣驾崩,中山王刘箕子入继大统,继皇帝位,改元元始,是为平帝。平帝当年九岁,冲龄践祚,难当社稷之重。满朝公卿大臣吁请太皇太后王政君临朝听政。太皇太后年逾七旬,王氏五侯相继谢世,家族衰微。所幸太后的娘家侄儿王莽刚从封地新都奉召还京,倍感孤独无助的太皇太后,立命王莽官复旧职,重掌大司马之印。王莽不负所望,奏请太皇太后,为平帝设傅,举荐孔光为太傅,兼给事中,负责皇宫宿卫,禁中官署门户,察看皇帝饮食起居供养;任命光禄勋马宫为大司徒;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右将军。于是四辅完备,百官各司其职,大事悉由王莽裁决。
当年汉成帝刘骜宠爱赵飞燕姐妹,“燕啄皇孙”,致使后继乏嗣,晚年只好从宗室中另选他人人继大统。中山王刘兴是成帝的异母弟弟;定陶王刘欣是成帝的嫡亲侄儿,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众大臣各执己见,有人说定陶王是皇上的侄儿,《礼记》上说“兄弟之子,如同自己的儿子”,立以为嗣,就是皇上的嫡子,继位名正言顺。也有人说,《尚书·盘庚》记载,商代便有“兄终弟及”的前例,中山王是先帝之子,皇上的亲弟弟,血缘最近。成帝认为中山王才能不及定陶王;且以礼,百年之后兄弟的牌位不能并列宗庙。于是,决定立定陶王刘欣为嗣。
成帝驾崩,定陶王刘欣继位,也就是后来的汉哀帝。汉哀帝登基之后,母以子贵,降旨尊生母丁姬为恭皇后;尊祖母定陶太后傅氏为恭皇太后。傅太后本是汉元帝的妃子,太皇太后王政君是元帝的皇后,这时候,二人的地位待遇几乎并驾齐驱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哀帝登基,外戚丁、傅两家自然显赫起来;傅太后的父亲被追封为崇祖侯,丁姬的父亲被追封为褒德侯。哀帝的舅父丁明被封为阳安侯,其子被封为平周侯。傅太后的娘家侄孙女被册立为皇后;傅皇后的父亲傅宴被封为孔乡侯;傅太后的侄儿傅喜被封为高武侯,一时权倾朝野。当年成帝的娘舅“王氏五侯”之家相形见绌,很难与之相提并论了。
时值太皇太后王政君千秋之日,长信宫中设宴为其祝寿。王政君独座尊位,傅太后席设一侧。傅太后故意后至,迟迟不肯入席。哀帝奉卮为寿,请傅太后入席。傅太后愤然作色道:“同为太皇太后,我席为何居左不能并列?”哀帝一时语塞,不能应对。王莽陪侍在侧,正色曰:“古今嫡庶有别,后妃名分乃孝元皇帝所定。此太后不同于彼太后,安可不分尊卑!”傅太后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她回宫之后,立逼哀帝下诏,给自己再加尊号,必与太皇太后等贵同尊。哀帝十分为难,只好把事情提交三公九卿建议。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连卫尉高武侯傅喜都坚称不可。三人齐道:“太皇太后乃孝元皇帝之后,先皇孝成皇帝之母,陛下的嫡亲祖母,历奉三代君王,地位尊崇,无人可比。皇上初登大位,应以宗社为重,示天下以大公无私,不可乱了礼法!”哀帝无奈,只好作罢。傅太后大发雷霆,亲自下诏给丞相、御史中丞说:“高武侯傅喜欺上瞒下,与大司空师丹结党背主,损害宗族,不忠不孝,应予罢黜,贬谪回家。”哀帝不敢违逆傅太后之意,只得照准。
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赵玄顺承傅太后之意,又联名参奏王莽道:“新都侯王莽身当大司马之任,不明尊亲敬长之义,不思尽忠天子,有损陛下以孝治国尊亲尽孝之道,罪当斧领之诛。因太皇太后之故,陛下天恩浩荡,法外施仁,不忍加诛。宜削封夺官,贬为庶民,遣送回籍。”哀帝把奏章留中不发。太皇太后闻知此事,诏命王莽辞官归国,以避丁、傅之家及其党羽。王莽上书乞骸骨,归故里。哀帝顺水推舟,准其回封国新都。
王莽素有贤名。当王氏家族鼎盛之时,五侯及其子弟竞相炫示奢华,车马服饰宅第起居冠绝长安,世人侧目。唯有王莽谦恭节俭,礼贤下士,克己守礼,谨身修德如常。当其继其伯、叔跻身权要,三十八岁担任大司马之后,其妻布裙短褐,形同婢仆,士人叹美。王莽遭贬离京之后,不少人为其鸣冤叫屈。谏大夫杨宣上奏折道:“孝成皇帝,深思社稷之重,嘉陛下至高至美之德,使陛下入继大统。圣心远虑,厚德深恩,无以复加。追思先帝之意,岂非望陛下代其奉养太皇太后乎!如今太皇太后年已七旬,屡经丧亡之道,不顾老来孤单凄凉,诏令亲属退引以避丁、傅之家,行人闻之莫不流涕,何况陛下乎!陛下登高远望,见孝成之陵,能无愧乎!”哀帝览奏动容,但又不忍拂傅太后之意,成命难以收回。降旨封成都侯王商的次子王邑袭爵成都侯,以补歉疚。
王莽回到新都,闭门谢客,以求远祸。他的次子王获杀死家奴,王莽严加训斥,命其自杀。在封国三年中,吏民上书为其呼冤请命者接连不断,数以百计。时逢贤良奉旨对策,周护、宋崇等当廷颂扬王莽功德,为其辩冤。哀帝大为感动,降旨召王莽回京,侍奉太皇太后。不久,哀帝驾崩,王莽重返政坛的时机到来了。
新春伊始,长安城春意料峭。未央宫钟声悠扬,汉平帝元始元年的第一次朝会正在举行。年逾七旬的太皇太后王政君和九岁刚过的小皇帝并坐在未央宫前殿的御座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小皇帝身子单薄、瘦小,又幼有眼疾,初临大朝的局促不安,使他微微颤抖,情不自禁地依偎在太皇太后的身边。新制的冕旒过于重大,戴在小皇帝头上难免松动,不是前倾就是后仰。前后的九挂珍珠串搅和在一起,小皇帝急忙摇头,试图把它们分开,珍珠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连忙帮小皇帝整理冠冕。如是一连三次,庄严肃静的大殿里立刻惊恐不安起来:朝臣们不禁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不少人心中暗暗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