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系金丝谣》：
“可是这个值不了四块银圆呀，能行？”男工确实忠厚。
“你自己去当然不行，当铺的门路复杂得哩！光说写当票吧，当票上最需要防范的字是银钱数字，为了防止篡改，一般书写时，往往第一个字特别大，下面的数字又草又密，简直像画符一样。你就算再有心机，面对这种神秘文字往往也无从下手。”
胖六儿从腰间抽出一张薄薄的传单递给他，顺势给出建议：和自己合作，这样可以拿到四块大洋，拿到钱后男工可以另外再买一块玉佩，剩下的钱就是净赚的，他们俩一人一半。
他有模有样的做法令男工信以为真。
男工有些激动，张罗着要和胖六儿细细谈，坐下说。
胖六儿假装看天，哎呀天色有点迟了，太阳都快下山了。接着推脱自己肚子饿了，今天没时间。
“去我那儿吧，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有一包新鲜的河菱角，我阿妈昨天托人带来的，还有一盒灰汁团。一边吃一边说。”虽然没有油墩子，但男工口中甜甜的河菱角和糯糯的灰汁团，对金山来说同样充满着诱惑。
“可以……”金山抢先一步回答。
胖六儿似乎有些不高兴，撇着嘴，拍了拍肚子上剩下的那些传单，装出不情愿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嘟囔一句：“走吧。”
天色渐晚，不少工人结束了劳动。这家针织厂的氛围比起其他工厂热闹许多，没有刺耳的铃声，严格的管控，来往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走的。
手工制成的灰汁团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放在手里水水的，颤悠悠的，半透明的色泽让金山舍不得下嘴。胖六儿则放下了伪装的架子，狼吞虎咽，没有咀嚼直接吞了下去。男工一共有十二枚灰汁团，有些团子上面还长了青青的小霉斑。
金山和胖六儿丝毫没顾及这些。
男工看着他们喉头不停抖动，毕竟这个本是他的晚餐。
——来了一个当铺管事儿的。
消息在厂子暗暗传开了，吃饱喝足后的胖六儿遇到了好几个前来询问的人。他们有的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瓦罐，有的捧着脚上刚刚脱下的旧鞋，一遍遍重复问，这个能值多少？帮忙看一看吧，多给点！
人总喜欢聚众。哪怕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很快工人越挤越多，胖六儿招架不住了。
房屋中央悬挂着一盏火油灯，金山管它叫美孚灯。这是阿爸教他的，说是正确的称谓。
灯罩上画着一只威风抖擞的雄鹰。幽黄色的火光随着灯芯轻微抖动，照亮每个人的脸庞。借着光亮，金山看到这间工人宿舍比起自己住的棚子简直好太多。
每一张床铺旁边都撒过一圈密密的草木灰，阿妈以前说过稻杆子烧完后剩下的那种草木灰能除臭，还有驱赶小虫的功效。
想到这里，他从床铺旁悄悄站起身，在地上抓了一把灰，两只手左右摩擦，不知道能不能赶走身上打扫脏东西时留T的味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能不能现在给我写个字据，我直接在这里把东西典当给你们。”
问题越问越杂，逐渐超出他们的控制。
金山退到了胖六儿的右侧，劝胖六儿干脆趁现在赶紧跑吧。胖六儿没有同意，深吸一口气，把腰间的传单甩在桌上。
“不要着急！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儿，等下次空闲的时候会再来。”
他说完后，围观的众人几乎没有反应，只能再重复一遍。
下次还要再来？金山不希望继续这种没脸没皮的欺骗旅程。说好的小秘密，胖六儿也没有说给这位男工听。
“真的来？”人群中一个孩子般模样的人大声问。金山注意到他宽大的工作服，袖子和手臂要长出一大截。也许他是工厂里的学徒。
“来！真来，说话算话。这是我们当铺的广告单，我留一张在这里！”
“这是什么单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广告单！讲我们恒元当铺的。”胖六儿回答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怎么觉得不像呀，你拿给我看看。”
“给你！这么大个银圆看不到吗？”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