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自我:当代文化现象中的个体话语》:
在当代文坛上,小说家范小青可谓纳附近入笔端的典型代表。早在20世纪80年代,扎根于苏州地域文化传统中的她,就已经凭借对吴越风情的细腻把握和对日常生活经验的敏锐感知,创作出了《裤裆巷风流记》等多部广受好评的“小巷文学”作品。进入90年代以后,她一度被视为“新写实”的代表性作家之一。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她的创作旨趣始终与以“原生态”“零意义”为主要特征的“新写实主义”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相反,她擅于将日常生活经验的表现与重大社会议题的讨论有机结合在一起——无论是儿女情长与旧城改造双线并进的《城市表情》,还是以人情百态为底色的官场小说《女同志》,抑或从个体生活史的角度审思赤脚医生历史和农村合作医疗进程的《赤脚医生万泉和》,都是象征了其创作风格日益圆润自如的重要作品。而这些作品也被批评界命名为“新世情小说”。如此指认,意在凸显其由人情通达世道的创作笔法,可谓切中肯綮。“世情小说”最易人手,却最难出彩,因为“世情”的呈现有赖于细节与局部的生动描摹,可如果仅有精致的细节与局部,又无法提升到把握“世道人心”的层面。换句话说,好的“世情小说”必须是“以小见大”的。
而范小青的创作便正是如此。她多从小处着眼,描写的是个体的生活常态,从不刻意追求达成某种宏大叙述,但在其扎实细密的日常生活叙事中却往往可以显影出时代的风貌。范小青2016年完成的长篇力作《桂香街》依旧循此路径。这部作品瞩目于工作在最基层的“居委会干部”这一群体,通过对其琐碎芜杂的日常工作的再现,勾勒出了基层社群的人情百态与世事变迁。《桂香街》以主人公林又红的身份错位为线索展开叙述。林又红的身份本是外企高管,却因食品安全事故而赋闲在家。原本不食人间烟火、日常生活全靠丈夫打点的她准备利用这难得的闲暇为全家做一顿晚饭,却怎么也打不着家中煤气。由于恰逢小区物业罢工,她不得不转向求助于此前从未打过交道的桂香街社区居委会。在前往居委会的路上,她意外地被误认作即将上任的居委会领导“蒋主任”。以此发端,她在阴差阳错中与居委会结下了不解之缘。此后,她在帮助居委会干部解决辖内小吃街的矛盾纠纷与经营管理难题的过程中,逐渐承担起“居委会主任”的重担,最后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全票当选为桂香街社区居委会主任。林又红不仅接受了这一“强加”的身份,还勤勤恳恳地为提高社区居民的生活水平与改善社区居民的生活环境做了大量工作。整部小说的重心便是展现她在“居委会主任”任上的主要经历。
显然,范小青在《桂香街》中讲述的是一个主人公“变身”的故事。能力超群的林又红放弃了各大企业的竞相邀约,自愿选择到基层从事待遇差、收入低、担子重、责任大以及几乎没有任何上升空间的居委会工作。在某种程度上,这一颇具传奇色彩的情节设定作为整个故事的逻辑起点,是有违“常理”与“常态”的。而这种“反常”恰好为我们从更为内在的层面上打开这一文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主人公由公司高管“下行”/“下坠”为居委会主任的视角十分新奇。林又红——这位以往生活在完全与社会底层绝缘的世界中的女强人,在小说中如同突然被移植的一株奇珍异果,戛然中断了其既有的成长、教育与职业经历,开始在居委会的一方陋室中“为人民服务”。因此,她既被“新奇”的眼光打量,也同样以一种“新奇”的眼光注视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市井世界。当林又红完全适应了“居委会主任”这一身份并与社区居民“打成一片”时,故事讲述中的诸种要素也进入了一种浑然一体的境界。可不能忘记的是,这真的是一部,或者只是一部关于干群关系,或者群众自治组织——“居委会”的本意与天职如此一种的先进人物事迹的作品吗?整个故事的起点始终令人在感动之余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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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本书讨论对象是当下的新颖的,涉及互联网时代的文学、电视剧、综艺节目、新文艺实践等种种文化现象;但其分析主题是思想的乃至哲学的,涵盖自我、共同体和文化机制这三个互相关联的侧面。这是对近十年来中国大众文化和人文现象一次有深度的探测、描绘和思考,具有令人瞩目的原创性。
——贺桂梅,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作者以未经过滤的热情出入当代文本和文化现象,让此书在语词喧嚣但温度欠奉的批评界获得了自己的独特肖像。生命没有长治久安,共同体的形式也万千可能,李静立足此刻动用肉身思考新机制新美学新思想,在理论黏贴的时代,扔开标准化剧本,写下了青春版的“我来,我见,我征服”。
——毛尖,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