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长安:唐诗里的帝都历史与文化》:
在如此险要地形上建造的宫阙显得气势磅礴。汉代以大为美,崇尚热烈奔放的朱色,宫殿均建筑在巨大的座基上,座基又累积层台,犹如登天的梯子一般,四角飞檐翘起的宫殿楼台,遂有高耸云霄、环抱苍穹的气势。隋唐时代的宫殿在吸取汉代建筑优点的基础上,显得更加气度恢弘。
开篇是四句五言诗,气势雄迈。“千里山河”的辽阔与“九重城阙”的壮丽,既相互映衬,又互为条件。只有坐拥这大好河山,才能建造如此雄伟的宫殿;只有高居于壮丽的皇宫,才能统治这万里河山。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的高贵一下子凸显出来,所以接下来说不亲眼看到皇宫的壮丽,难以体会天子的尊严。这里隐含一个典故:据《史记·高祖本纪》记载,丞相萧何建造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极尽壮丽奢靡之能事。草莽出身的高祖见此很不高兴。萧何说:“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这四句诗既给人一种旷远宏阔、雄视九州的气概,又表达出称颂羡慕、赞叹惊讶的强烈情感,形象生动地概括出泱泱大国的帝都风貌,统领全篇,为下面的铺叙揭开序幕。
接着六句描写长安远景:皇城东面遥望雄峻高耸的崤山,幽深险要的函谷关紧紧锁住关中平原的东大门;然后以帝都龙首原为圆心,以五百里为半径的侯服、甸服区域层层拱卫着京城;天上五星连缀聚集东方照耀着这块古老的雍州大地,而发源于秦岭山脉的滑、泾、沣、涝、潏、漓、浐、灞八条河流环绕长安城,滔滔奔流如横贯地轴。遥想当年,秦始皇定都关中时,为了让长安城固若金汤,在四周的群峰峡谷设立了百二雄关,挑选心腹良将把守,“陈精卒厉兵而谁何”;而汉代的皇帝们又在此地建立离宫别馆三十六座,妃嫔如花满宫殿,极尽世间的富贵奢华。这些诗句从地理空间与历史时间的双重视角,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宏伟壮丽的立体画卷,将“山河千里国”的面貌作了细致描绘。
接下来六句描写长安的近景:皇帝居住的宫殿巍然耸立与色彩缤纷的玉楼相互争雄;而后妃们居住的雕饰芬芳的椒房窈窕深邃,紧紧连着宠姬们幽居的精致玲珑的金屋;纵贯南北的三街和横穿东西的九陌依附在皇城的周围,早上红曰初升,霞光万道,宫殿的万户千门全部敞开,呈现出涵融天地吐纳灵潮的气象;楼阁之间有复道凌空衔接,如飞跨的彩虹,斜斜地通向像鳷鹊那样展翅欲飞的宫观;纵横交织的街道四方通向像凤凰那样五彩耀眼的楼台。这就是对皇居壮观的具体描绘,既写出了帝京的金碧辉煌,又凸显天子的尊贵威严。
皇帝的尊严,不仅需要用雄伟壮丽的宫殿来烘托,更要有依赖皇帝的恩泽而生存的王侯贵戚来映衬。因此,接下来就描绘豪门权贵们华丽的穿戴和奢靡的生活图景:他们或者身份高贵,峨冠博带,佩戴宝剑,从南门进入宫殿朝觐皇帝;或者因为建立功勋后,受到皇帝赏赐,簪缨佩绶,从北阙志满意得地走出宫门。这些享受殊荣厚赐的将相们,既美名远扬、声震寰宇,还有图像被画在凌烟阁上,业绩载入史册,荣光照耀家族。
帝王为了巩固延续其统治,往往注重文化教育,特别汉代最重儒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是典型的表现。“钩陈肃兰户巳,璧沼浮槐市”两句,描写天子学宫的圣境,静穆清幽:学士们宽袍博带,斯斯文文地漫步在泮池、文市,集贤殿里,青槐树下,他们坐而论道,纵谈古今,何等风流儒雅!只有推行教化,广开言路,才能形成风清气肃、和乐融融的社会氛围。
随着政权的稳固和社会的繁荣,于是助长帝王们祈求长生的梦想,汉武帝曾在甘泉宫的露台上建筑铜人金茎承露盘,那展翅翱翔的铜鸟殷勤地探测着风云变幻,期盼国泰民安;那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祈愿天子万寿无疆!还有文士们在天禄阁校阅图书,弘扬文化;武将们在昆明池里,修建楼船,操练水军。大家恪尽职守,文臣治国安邦,武将戍边拓土,国家呈现出一派积极进取、欣欣向荣的景象。受帝都皇宫金碧辉煌的影响,权贵们也纷纷仿效,大兴土木,建造豪华的私家庭院,朱门府邸属豪门贵族,金扉院落皆皇亲国戚。这些居所,规模虽不及宫廷壮观,但也极尽奢华,如同皇帝的离宫一样富丽堂皇。
古人说:“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赋》)又说:“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描述了诗人创作时展开艺术想象的情景。骆宾王是初唐杰出的赋家和诗人,这就是他想象的当年汉代长安城的壮丽画面,其实也是唐代长安城的真实写生。诗歌后面还有很多内容,在极尽铺陈之后,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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