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长成一棵树/写给孩子的心灵成长美文》:
再简陋的茅草棚子,因为有了女人,便有了家的味道。她用竹节砍几只烟筒,用茅草编一堆草墩,再烧锅热水泡上几碗茶,马帮走过路过,自然都会在这里歇一歇,点上烟喝着茶,陪顺顺唠唠嗑,讲些这里那里的奇闻逸事,也顺带捎些小东西。有一时带不走的货,也会存放在这里,慢慢来取。有崴了脚的马,也会拴在这里,让顺顺照看几天。哪个赶马哥病了伤了,也会在这里养息几天。
那小茅草棚子慢慢变成了几间小土屋,土坯墙茅草顶,前庭后院,厢房堂屋,屋里摆设也渐渐齐全,床铺箱柜,桌椅灶台,腌菜坛子酒罐子,茶盅杯盏……周边花花草草,树苗菜秧也日渐葱茏。
来的赶马人聊天时偶尔也会说说小马哥,说他开商店了,说他赚大钱了,说看见他和那个漂亮女人在街边喝咖啡了……
每当这样说时,顺顺就有些不置可否,那个负心男人的印象正在她心里一点点淡去。有时候她拼命想拼命想,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脸……
孩子降生的喜讯是和小马哥的死讯一起来的。
捎信的赶马人说,小马哥死前直喊顺顺,还非要穿上顺顺做的鞋,说那样死后就可以走到顺顺身边。
赶马人还带来一张小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孩子的名字就叫“顺”。
顺顺捧着那张小照片又悲又喜,悲的是这么小小的孩子就没有了爹,实在可怜。喜的是这个小可爱很快就会送到她身边,会叫她妈妈…。
那一夜顺顺怎么也睡不着了,不是想小马哥,很奇怪,他在她心里竟激不起一点儿涟漪。即便是他的死讯,也只是停留了那么一瞬,便如风如沙飘远了。
她惦念的是那个孩子,他哭了吗?他饿了吗?听说那个女人又嫁人了,还说她这回嫁了一个法国人,漂洋过海,到法国去了。那么,儿子呢?谁带他?谁哄他?谁喂他?谁会抱抱他……
顺顺恨不得立即就冲到老挝,去把儿子带回来。那些赶马人却说,罪过,那么远的路,风霜雨雪,毒虫野兽,连马都怕走。一个奶娃儿,那样的艰险,不是要他的命吗?你就安心等着吧,等孩子大些,壮实些,我们给你带回来。
她听了他们的话,把儿子的照片贴胸放着,就等。
眼巴巴瞅着马帮一趟一趟从老挝过来,却没有一匹马驮来那个孩子。
看着顺顺失落焦虑的神情,赶马人们便十分不安。
为了宽慰顺顺,他们有时会给她留下一匹初生的小马驹,或是几只失去妈妈的小野猪崽崽。有时,会是一只摔折了腿的小岩羊,或是一只迷路的小熊仔……后来,还有小弃婴、小孤雏,从暴虐的家里逃出来的小媳妇,无娘无爹的小孤儿……
那家里就总能看到一个女人忙碌的身影,也总能看到一群嘁嘁喳喳、吵吵闹闹的小东西,飞的爬的跑的跳的,都在她跟前盘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胭脂峡里,冬樱花年年岁岁花红如火。小土屋里,一阵阵的热闹,一阵阵的落寞。那些嘁嘁喳喳、吵吵闹闹的小东西长大了,强壮了,飞了跑了。然后又有新成员到来,又是一阵阵的热闹,一阵阵的落寞,周而复始,绵延不绝……
直到驿路中断,直到马帮不再来。
直到顺顺老了。
冬樱花林里,一个雅净温婉、慈眉秀眼的小老太太,身边总是簇拥着一群嘁嘁喳喳、吵吵闹闹的小东西,就那样每天都站在老旧的小土屋前,手抚花枝,眼巴巴瞅着老挝的树。
她在等着那树后走出来的马帮,等着马帮驮来的儿子……
很多年以后,一个西装领结、眉清目秀的男人出现在樱花林里,他找到了顺顺,跪下去就喊“妈”。
他说,他是“顺”。
听着那声陌生的“妈”,顺顺心头微微颤了颤,看着那张酷似小马哥的脸,记忆却回到了久远。她幽幽怨怨,手指头轻轻点着他的额头说:“你怎么就不回来呢?你怎么就不回来呢?”
这个酷似小马哥的人告诉她,当年父亲死后,他就跟着妈妈到法国去了,在那儿长大、成家,如今也当了爷爷……
顺顺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脸色有些迷惘,像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这个酷似小马哥的人就说,从小到大,家人都告诉他,他的妈妈叫顺顺,在中国的家里等他。他回到了中国的家,那个家里却没有了一个人,听了那些老赶马人的指点,他才来到胭脂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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