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俄罗斯女人
“哎,哎,哎,小伙子们!快把水桶放下!要是什么事都有人替我干,我就活不到82岁了!水我自己能拎!我自己能行!”
我咧着嘴站在院子中央,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能说什么呢?一个82岁的女人还能自己给浴房烧水,还能为我们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拎洗澡水,什么事情都不用别人帮忙,就更别说搬柴火或者拎水这样的事情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称得上“老奶奶”呢?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你们去洗澡吧!”
唉,这个小浴房可真是不怎么样啊!简直是又旧又破——地板有好几处都塌陷下去了,炉子也裂了缝,天花板耷拉着,还闷不透风!想必是和女主人一样的年纪了。我喜欢细致地观察各种旧物件,分析它们经历了怎样的岁月洗礼,时光给它们留下了怎样的印记,我尤其感兴趣的是从这些老物件中可以看到它们主人的生活痕迹。生活时间久了,和主人相似的不仅仅是小猫、小狗,还有他们的屋子和浴房。这间浴房已经被使用得太久了,炉子上砌入一个古老的大铁锅,铁锅的侧面可能还有革命前的生产印记“ятъ”。黑漆漆的蒸浴床用的不是木条,而是用小木块拼接而成,然后再用斧头一下一下砍平的。当时制作这个蒸浴床时,房主手边应该没有锯子和刨子。真想知道为什么会没有这些工具!装冷水的木桶也是用一整段椴树根凿出来的。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做木桶了。椴木桶虽然立在又潮又湿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底部却没有腐烂。难道是蜂蜜的缘故吗?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爷爷讲过,把树木截成这样的树墩,是为了运输与存储蜂蜜,但是如果想要长期储存,就要在树墩表面涂上一层蜂蜡。再一看,钉入墙里的钉子也有年头了,只有以前的铁匠才会做出这样的四棱钉。门环也绝对是铁匠的纯手工工艺,是用铁条硬扭出来的环形。只有以前的铁匠才会做出来这样的东西!简朴、牢固、美观,是永远也用不坏的东西!
我们洗得汗如雨下,毛孔尽开,叶夫罗西尼娅·费多托夫娜让我们坐到桌旁,给我们端来表面漂着一层油的红甜菜汤。
“哎呀,太好喝了!”我们对这道红甜菜汤赞不绝口。
“家里没有腌制猪油’了!”女主人抱怨着,“商店里卖的也能算得上腌制猪油吗?那简直就是肥皂,而不是腌制猪油!现在的人什么也不会做,连猪油也不会腌制了!”
“如果有‘士力架’,谁还会吃什么猪油啊,我的老奶奶。如果将来这些老奶奶和体格彪悍的女人饭后不吃腌制猪油,而改成吃‘士力架’了,会怎么样?”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士力架’可不是好东西!太不健康了!以前是因为战争男人们都死了,可现在却是因为这个‘士力架’男人们才活不长的。”女主人仿佛猜透我心思似的说道。她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屋里有许多旧照片,照片上都是一些年轻人,小伙子们都穿着军装,女人们都戴着头巾。
“叶夫罗西尼娅·费多托夫娜,您一个人这样生活很久了吗?” “很久了!我丈夫去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我是一个人把孩子们拉扯大的。后来,儿子们也死了。一个被汽车轧死了,另一个在军队里受到了辐射,也死了,他俩给我留了几个孙子。我还有一个女儿,也成家了。他们经常来看我,来我这儿做客。他们怎么能不来呢?还有谁能给他们讲俄罗斯人遭遇的苦难呢?……”她再次陷入了沉思。
“叶夫罗西尼娅·费多托夫娜,我们帮您修补一下篱笆吧,就是那个已经倒了的篱笆,好吗?”我们不知道还能以怎样的方式来回报这位女主人了。
“不要动它,小伙子们,留着它是用来纪念老虎的。”
“纪念老虎?这儿还来过老虎吗?!”
“来过。还咬伤了我的猪呢!我那时养了四头猪,还有鹅和鸡。它是晚上来的,我都已经准备要睡觉了。一开始是鹅大声地叫,然后我就听见猪在嚎叫。我当时以为是狼爬进来了,便气不打一处来,来到棚子里,随手抓起一个木棒子,就把它打了一通!要认出它来很容易,我的猪都是白色的,而它是深色的。我就照它脑袋不停地打,而它突然咆哮了一声,把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叶夫罗西尼娅·费多托夫娜,那是一只小虎崽吗?”
“不,不,不,个头很大。我养的猪平均一头150公斤重,而它有两头猪那么大。”
“叶夫罗西尼娅·费多托夫娜,我想问您一下,如果您发现它不是狼,还会继续打它吗?”
“即使发现了是虎,我也会打的。我说过我生气了。我可是一个俄罗斯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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