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九斤嫂,白嵩山提起两匣糖角馃子来到村西曹秀才家,请这位年轻秀才曹文台给婴儿取个名。听白嵩山讲完晚上拉盐车的遭遇,曹秀才呵呵笑道:“我可要恭贺你啦!旧书上说,白狼是一种祥瑞之物,它的出现往往和圣人、和改朝换代联结在一起。战国时期魏国史书《竹书纪年》载:有神牵白狼衔钩而入商。孟老夫子说,五百年必有圣人出。当年商朝取代夏朝统治天下的时候,就有白狼出现过。唐朝的《艺文类聚》说:白狼,王者仁德明哲则见。意思是说白狼只会出现在国君具备仁德的时代,乱世是绝不会出现的。白狼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吉祥之物,不是随随便便就出现在人间的。《国语·周语》上说:周穆王征伐犬戎,得到四头白狼、四头白鹿,非常高兴地凯旋了。可见白狼是祥瑞的征兆。”
“先生,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你说的话。还请先生给孩子取个中听的名字吧。”白嵩山迫不及待地央求道。
曹文台眯缝起眼,用拇指掐了掐另外几个指关节说:“《推背图》谶语有:越数年后,人皆头顶五八之帽,身穿天水之衣,而人类又无矣。幸有小天罡下界,扫除海内而太平焉。如有白狼现世,必有改姓易代之朝。这样吧,今年癸酉年,正是同治十二年,大清朝虽然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却也危机四伏,给爱子取名狼,或称朗吧,清清朗朗、朗朗乾坤,期盼天下永享太平。”谢过曹秀才,白嵩山回到家草草吃过午饭,就在娘不停的催促下,赶着牛车去郏县谒主沟岳丈家报喜了……
白嵩山家在宝丰城西二十多里的大刘村,这里是豫西伏牛山脉向豫东平原过渡的丘陵地带,小村极普通,东南部的甘罗台两头翘中间凹,就像道士的帽儿。紧靠西边的牛王山无脊无梁,说山不像山,而村北的老架岭倒算得上一个屏障,能遮挡西北大风的侵袭。村里巷陌纵横,房屋背北面南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虽无豪门大族,却自有山野小庄小户的灵动。周遭有三五个打麦场,麦场里堆着尖尖的麦秸垛。村东的田地仿佛过了火一般,皆是红彤彤的,即便地里的石头也红得发紫,与之相反的是,村西的地里尽是黑色和黄色的沙土。蜿蜒在村前的玉带河平日里舒缓而清澈,但遇到大雨侵袭、洪水暴涨时就变得激荡澎湃,河水裹挟着猪羊鸡鸭牲畜和柴垛、檩条、椽子等物奔腾而下。滔滔洪水总是让村人望而却步、唏嘘不止。大刘村临近玉带河却从未遭过水灾,老人们唠叨说:“老架岭是龙的脊背,水涨,岭也会长;水落,岭也跟着落。”
这个幽僻恬静俨然世外桃源的小村虽然因刘姓而得名,但却是个杂姓村,全村八九十户人家有十多个姓氏,至清末,王、张两姓跃居大族。白姓在大刘村有六户,老弟兄四个,老大白亮,老二白真,老三白祥,老四白昭。白真家居村东北隅,有岭洼地二十余亩,三个儿子为:长子嵩山,次子嵩林,三子嵩安。嵩山、嵩林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老三嵩安虽说念过几年私塾,但因有鸡夕眼的毛病,一到傍晚便难辨东西,村人称之为“白瞎子”。
老大白嵩山体格健壮,精明能干,为人和气,在村里人缘相当好,娶郏县谒主沟名门望族邓家女儿邓麦为妻。邓麦上有兄长二人,长兄名银,号子兰,次兄名铜;有一妹名豆。邓麦秉性贤淑,慈祥刚强,娴熟女红,善理家务,与白嵩山成婚后,夫妻相敬如宾,伉俪甚笃,先得一女,1873年即清同治十二年初夏既得儿子白朗。在堂兄弟中,白朗上有五个兄长,排名老六,小名就称作六儿。
光屁股娃时,白朗就高出同龄人一截。生性仗义的他最好打抱不平,不管哪家孩子受大户人家子弟欺负,只要他遇到,定会喊上几个小弟兄凑成伙子,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羔子。
八岁时,白嵩山把儿子送到曹文台的塾馆读书。曹秀才见白朗聪明伶俐,活泼乖巧,很是喜欢。他一时兴起,微闭双眼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明心宝鉴》开篇中的一段文字:“夫为人在世,生居中国,禀三才之德,为万物之灵,感天地覆载,日月照临,皇王水土,父母生身,圣贤垂教。而从教者,达道为先。非博学无以广知,不明心无以见性。虽有生而知之者,近者奇稀。昔夏禹王闻善言,犹然下拜,何况凡世人乎?”他看了一眼白朗,接着讲述了禅宗里的一桩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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