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
对于京剧,我是有很深的执念的。
小时候,经常在电视上看豫剧。跟着爷爷,一知半解地看,也不懂为什么要鼓掌、叫好,只觉得唱戏很难,以后可不能当唱戏的。看到好笑的地方,便开怀大笑,后来发现最让人好笑的,是京剧演员脸上只有一点白的,这白的要么是在鼻梁上有这么一点,要么是在眼睛和鼻子这儿有一个白方块,其他地方倒没怎么见过。
后来还是爷爷跟我说,脸上画了许多油彩的,就是花脸,笑起来顶粗犷。
“那白脸的呢?”
“那是奸贼,反正不是好人。”说罢还指给我看,“像曹操,就是白脸。”
“不是这种,是七品芝麻官那种,就是鼻子上有白的那种!”
“哦,那是丑角。这是文丑,这是武丑。都是逗人笑的,少有念白,就说北京话,最好玩儿的一个。”听了这话,我心道:这丑角挺简单的,就是丑了点,丑角丑角,不丑怎么行?反正这长相的都是丑角,马马虎虎我就认下来了。
“那这带三绺胡子的呢?”我指着电视里的诸葛亮。今天看的是京剧,听说叫什“失斩空”还是“失空斩”来着,反正里面有一个叫孔明的人。
“呵呵呵,”爷爷笑笑,“这是老生,胡子长。脸上也不怎么画太多油彩。”
“哦。”我头也不转地答道。
“那这个呢,这个姓……杨的?他也没画许多油彩,为什么没胡子呢?”我指着被抓进穆柯寨的杨宗保问道。那时也不知道他叫啥,反正就记得有这么一位主儿,被一个女孩儿抓进了一个什么寨,后来还差点被他爹给砍了。挺同情他的。
“这是杨宗保,是武生,挺下功夫的人才能演。各种武艺都得学,挺累的。”
后来看了华容道,知道了有一位关老爷,挺疹人的。大红脸,偃月刀,反正我是不敢再看了。还有小苍娃儿,我还会唱呢!用河南话唱出来,锣鼓点儿呢,就是爷爷用根筷子敲敲碗,我就唱起来了。唱完了,我姑姑还会喊好儿呢!
后来听了各种各样的戏,都觉得没有小苍娃儿好。
就像林冲被逼上梁山那样,我也被迫长大。初中,我剪掉及膝长发,换上成熟的短发。学校有选课,我选了京剧。我想看看,它到底有多难。
我们京剧老师唱的是余派,我心道好玩。学的正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京剧老生——诸葛亮。
说书先生
周五。
这会儿是盛夏,吃完午饭的我们不敢冲出教室,跑向各自兴趣班的教室。我大姐拉我起来:“离上课只剩下五分钟了,二妹,别磨叽啦!万一京剧老师暴脾气,咱们哪,都得遭殃!”
我站起身来,扭头就跑,头上顶着笔记本、铅笔袋。“哎哎哎,二妹,你慢点!哎呀!”大姐在我后面直跺脚,恨铁不成钢。
到了教室,空调的冷风吹得我们神清气爽。我们瘫在椅子上,听外面有没有皮鞋声。
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只有外面几声鸟叫。
大家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们几个心急地冲下楼,刚到校门口,看见京剧老师拿着老式公文包,走得笔直笔直。看样子也就五十多岁,应该不会打人吧。我愣了一下,扭头就跑。
回到教室,我把头埋在桌子底下,谁问都不答话。
“二妹!老师来啦!”
我心里一惊,变得很紧张。
京剧老师走进来,依旧走得笔直笔直的。他把公文包放下,拿出电脑,连接到投影上。
“老师好。”我们一齐说道。我没敢出声。
“我是唱老生的,你们学完之后还要表演,所以要努力。”
谁都没敢答话,谁都不想惹怒老先生。
“京剧分老生、旦角……”这我小时候都知道,所以倍感无聊。
但谁想惹怒老先生呢?我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这老先生何时能说完呢?这样,倒是真像说书先生。
我忍住给他醒木、白毛巾和紫砂茶壶的念头,微微地靠着椅子背。
不过,我似乎不能确定他是个唱戏的,或是戏班儿出身。他的一举一动绝不像戏班儿里那些暴脾气的老人,只是有点儿冷漠,毕竟与我们也不甚熟悉。
这节课没教京剧,单讲了京剧的发源、出处、四班儿,还有西皮什么的,我都抄下来了。
这也仅是打发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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