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于都》:
堂兄回答说:
“不想读了。这样混浊的世道,读书有何用?搞技术又能把这个世道如何?要说我想干什么嘛,我想如果可能,还不如去搞枪杆子的好。有枪杆子,才能救世道,为国为民啊!”
他父亲知道后,先是吃惊,后来是生气,骂他没有出息,说:
“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家里让你读了那么多书,不想干大事业也就罢了,竟想干那凡夫俗子都厌弃的事,真不像话!”
我堂兄呀,根本就没把这些当一回事,他是早就有主意了哩。
没过多久,于都城里就贴出了黄埔军校的招生布告。我堂兄见后,这个高兴呀,回到家里就跟家人说要去投考,家里的长辈们都不同意。这是他想了好久的事,哪顾得上管这些呀,打点起行装,一溜烟地就取道南昌,转到了广东。不久,他给家里来了信,说他考取了黄埔军校第四期,还曾寄过一张穿军装的照片回家,威风凛凛的。
我的堂兄李英就读于黄埔军校第四期经理科第一队,黄埔军校的经理科,是专门培养军需官的。他在黄埔学习了一年左右。民国15年(1926年)初冬,就被分在北伐军中任职,当了个管钱粮的小官,回到了南昌。但不久,又离开了军队,在什么国民党省党部就职了。早在学校时,家里人就听说他已经加入了共产党。离开军队是共产党组织的安排。的确,当时一些从南昌回来的乡邻也说,我的堂兄李英,在南昌城里忙得很呢!而且还成了搬运工人和贫苦人的头子。
1927年冬的某天,我的堂兄李英突然回到家中,身份是什么赣南特派员。后来才知道,他是公开的国民党,秘密的共产党。我祖母见李英回来了,以为他在外读书做了官,发了财,就向他要钱,让他表表孝心。李英不但拿不出钱来给祖母,反而劝祖母说:
“家里要是没有钱,就把田卖去一点吧!”
祖母听了很生气,愤然骂道: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送你读书,是指望你将来能守家立业,你现在却成了败家子!我真是白疼了你一场!”
但李英却不顾祖母的训斥,反而开导她说:
“现在世道要变了。作田人没饭吃,织布人着烂衫,这哪像话呀?田,你现在不卖,将来恐怕想卖也卖不成了哟!到时候,穷人都联起手来,您的田就要被分掉。那些有钱有势的土豪劣绅,也不会有好果子食,恐怕还会被穷人捆起来斗呢!”
祖母给气得七窍生烟,连声不迭地骂李英是逆子。
跟以前大不相同,那次回来,我的堂兄李英基本不在家里住,一天到晚地,要不住在于都城里,要不就住在里仁。后来我听人说,那些日子,他时常跟李晓峰、丘倜等人在一起商量事情,还去过广东、信丰等地。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和丘倜等人在搞地下活动,组织农民暴动。
1928年初,我的堂兄李英和丘倜等人先后领导了罗坳、里仁、桥头等地农民的暴动。暴动的人打了县城,打了马鞍石。不过,暴动最后都失败了,堂兄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泄气,领着一伙人去了兴国县的樟木山,在那里开过会,至于会议的内容,我没有听人讲过。
此后不久的一天上午,堂兄李英突然回家来了。回来后,他对家里人说:
“从今以后我不再走了,哪里也不去了,打算跟着学做生意。”
就在他到家的第二天,我大伯父刚好从街上回来。当他知道李英回来的消息后,就急忙找到他,很着急地跟他说:
“你这小子还敢回来呀,城里县长老爷和一伙有钱人早就联名把你们告了,说你们是‘共匪’分子!城里还贴出了县衙门捉拿‘共党分子’的布告,你的名字都在榜首呢!你这浑小子,读了书不务正业,跑回屋门口来搞什么暴动。这样下去,不但家里的几间茅房子会给烧掉,连隔壁邻舍都要给你连累上的。”
李英不以为然地说:
“县老爷一伙要捉我?哼!要不是我们暴动失势,我还要捉他们呢!房子烧了怕什么?烧了以后就做新的嘛,穷人将来坐了天下呢,还怕没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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