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步入报人生涯
我的性格、知识初步是从家庭中模仿学习来的。——张九皋
一、不幸童年
坐落于长江三角洲西部，苏浙皖三省交界处的溧阳，是一座有着千年悠久历史的古城。一条“溧水”，由西向东横贯溧阳，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
1887年1月，溧阳城上空虽然云层低暗，阵阵寒风不时刮过，但接近年关，年味越来越浓，儿童玩耍的鞭炮声更增添了过年的气氛。溧阳西门外河沿街，这条平时冷清的商业街里的商家店铺生意也开始明显忙碌起来，这条街上有一家以批发为主的溧阳首屈一指的“久和杂货号”杂铺店，这时生意就格外忙碌，店里的一位面貌清癯、二十五岁上下的内账先生是江苏江宁县人，名叫张世炀，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就随着父亲离开老家江宁县东山淳化镇东焦村，在溧阳城安了家。张世炀自幼聪颖、勤勉好学，跟在父亲后面学会了算盘和管账，并由父母做主和江宁县东山镇郭村的一位郭氏女子结婚。这位女子节俭勤劳、十分能干，是一位具有典型传统道德的中国农村妇女，为人做事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1887年1月19日（农历十二月二十日），一个男婴的啼哭声划破了溧阳城南凌晨寒冷的上空，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给全家带来了欢乐。这个新生命就是张九皋。
九皋的祖父锡龄公在溧阳城南河沿街一家藤店里管账，加上父亲世炀在杂货铺里的收入，全家包括奶妈六人有了一个短暂的温饱时期。九皋三岁时承继给三祖父荫棠公做孙子，因为过继的父母都已经去世，荫棠公很喜爱九皋，但是一年不到荫棠公去世。在六岁时，全家迁到水关洞附近的梅家弄，九皋被送到私塾去读书。
1893年，有经营经历，又有相当才能的九皋父亲张世炀一直在盘算如何单独开门面自己做生意，不久他筹措了一点资金，就在西河沿街开了一片杂货糕饼店，招牌叫“集康”。然而此时父亲已有肺病，精力不够，加上资金少，用人不当，所以糕饼店开了大半年就倒闭了，不但血本蚀尽，而且还欠了许多债，变卖所有的衣物还不够。于是父亲离开溧阳外出谋生，母亲和九皋被外祖父接到南京南乡郭村住了三年。
1897年，九皋父亲在上海新开的久和杂记货糖号管账，这个号家和溧阳的久和是联号，因为九皋父亲对于信札写算都很精工，又错误很少，所以待遇优厚。母亲接到父亲从上海的来信欣喜非常，决定搬家到上海。母亲雇了一只木船，经宜兴、无锡、苏州、昆山然后到达上海，一家人住在法大马路升平里，由散而团聚。九皋的祖母长年吃斋念佛，从无“疾言厉色”，祖父一生忠厚，遇事吃亏忍让，父亲的智慧很高，因为身体孱弱，生活压迫，没有发展的机会，母亲性格坚强，能吃苦耐劳，持家待客都很合理，所以九皋综合了祖父母和父母亲的性格，他一生事业，也是从这个综合的性格上出发的。
虽在上海住了三年，但九皋在私塾里却只读了一年多的时间，知识上收获甚微。九皋常常到父亲店里去，一路上父亲会教他一些知识和识字的方法，主要的是“金木水火土”偏旁的字和其他常用的字，再用“之乎者也”这些虚词连贯起来，就是文章。又告诉九皋，上海的《申报》《苏报》上的论说非常好，要好好看，不要贪玩。这些话深深影响了九皋的一生。
1899年，九皋父亲兼任代理溧阳久和号驻申庄客的职务，收入增长，家庭生活渐入佳境，母亲为父亲专门做了一件狐皮袍子，并预备送九皋到洋学堂读书，全家愉快地过了农历年。
1900年，正月底的一天，父亲坐了轿子回家，脸上颜色很难看，因为劳累过度，肺病复发吐了很多血，虽然延医服药，但身体已经支持不住，回家后医药总不见效。虽然在病中，但他对于家庭生计仍然十分注意，并决定在附近的巷子租一大间楼上楼下的门面房子，准备农历三月份搬过去。孰料3月2l目，父亲病势发生突变，延至半夜以后，就与世长辞，时年仅三十九岁。
个性坚强的母亲，极有条理、非常冷静地将父亲的丧事办了。她先将父亲的灵柩暂寄江宁会馆殡所，等过了两个月，河水已涨，就和九皋带着父亲的灵柩，乘坐来往南京南乡的信货物船回到南乡，并在郭村双子庙前面买了一块地，择日将九皋的父亲和过继的三祖父荫堂公的棺柩一并安葬。办好这些事情后母亲内心感到非常安慰，她说：“活人固然要求生，死人也要能安。”备事情安排料理妥当，祖父回到乡间后不久，她即回上海代人缝纫做衣服谋生，这样才使得全家不至于走到饥饿线上去。
这时候，九皋又有了机会去私塾里读书。私塾老师是一个清末老秀才，书教得很好，九皋从他那里得到不少学问。在十月里的一天，老师出了“梅花岭”三个字，叫私塾里的学生们作对，并说明这是一句古诗“十月先开岭上梅”，九皋对了“草长湖”三个字，这是九皋生平第一次作对子，并说明是一句古诗“草长平湖白鹭飞”。有人说，人第一次作诗作对的词句，会变成这个人一生过程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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