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在中国的文艺门类中,书法和诗歌是最为源远流长的。论书诗是以书家及其书法艺术为主要表现对象的诗歌,它就像一座桥梁,连接着诗歌和书法这两座高峰。本书以论书诗为切入点,按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划分章节,对论书诗进行多维度、多方面的综合研究。本书通过诗歌中所记载的文化背景、书法活动、作品意象和艺术风格,以反映书法审美观念、创作思潮及书学思想,探析诗歌与书法共通的价值意义、艺术情感和审美意蕴。本书内容丰富、史料翔实,既有学术性又兼具普及性、趣味性,为书法史、书法理论及书法批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同时又对书法学习与书法鉴赏具有指导意义,为我们了解中国古代书坛打开了另一扇门。
当李白遇上怀素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李白《草书歌行》
从上述诗句中我们仿佛看见一个活生生的醉僧正在笔走龙蛇,挥毫而书。这是狂人李白的一首论书诗。
李白人狂。可谓天字第一号“狂人”。他自喻的带“狂”字的称号就有“狂人”“狂痴”“狂客”“狂夫”等,不一而足:“我本楚狂人”“狂客落魄尚如此”“窃笑有狂夫”“一州笑我为狂客”。李白人到中年,曾为唐玄宗所召。但李白恣情任性,狂放不羁,敢叫高力士脱靴、杨国忠磨墨。
李白剑狂。“十五好剑术”“剑术自通达”,其造诣非同一般。虽然李白诗、裴旻剑术、张旭草书合称唐代“三绝”,其中并无李白的剑术,但其剑术之高恐怕仅次于裴旻。李白爱剑咏剑,其存诗中“剑”字共出现了一百多次,约占全诗总数的百分之十。难怪余光中有云:“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 — 就半个盛唐!”
李白诗狂。李白是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李白的诗雄奇飘逸,艺术成就极高。其歌行,完全打破了诗歌创作的一切固有格式,空无依傍,笔法多端,达到了变幻莫测、摇曳多姿的神奇境界。连杜甫亦慨叹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李白的狂因何而起?与其说是其本性或时代使然,不如说是因为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是李白心灵的莫大寄托,是李白生命的外化形式。李白现存的诗有上千首,其中提及酒的约有二百首之多。李白嗜酒如命,“一醉累月轻王侯”,甚至“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得意时喝,失意时喝,一个人时喝,宴会时喝,重逢时喝,会友时喝,在家里喝,在酒楼喝,在宫廷喝,最后“竟以饮酒过度,醉死于宣城”。
乾元二年(759),另一位“狂人”怀素,慕名前往李白处求诗。怀素十岁时“忽发出家之意”,史称“零陵僧”或“释长沙”。虽然当了和尚,但怀素偏偏不爱诵经事佛,天天在寺院各处,甚至芭蕉叶上练习书法,且好饮酒,每当饮酒兴起,不分墙壁、衣物、器皿,任意挥写,时人谓之“醉僧”。《金壶记》说他“一日九醉”。朱逵在《怀素上人草书歌》中说他能连饮百杯:“衡阳客舍来相访,连饮百杯神转王。”均爱饮酒的李白、怀素可谓性情相投,思想相近。李白特地为怀素写下上面这首《草书歌行》,使诗书碰撞出耀眼的火花。该诗思维跳跃,豪气冲天,驰骛八荒,极具语言张力,似乎使人从中能够嗅到浓浓的唐朝酒香。假如没有酒,或许李白只是个三流诗人,怀素只是个三流书家。二人因酒而狂,诗书交响,书写了一段流芳千古的友谊篇章。
李白的论书诗与其狂人气质吻合,其书法亦颇具狂态。《上阳台帖》传为李白书自咏四言诗。该作用笔纵放自如、快健流畅,于苍劲中见挺秀,结体参差跌宕、顾盼有情,奇趣无穷。大概正是这样的创作体验,才使其论书诗有感而发,想象奇特,气势恢宏。李白是唐代论书诗成熟期集大成式的代表人物。其一,他的颂书之作最多,共有五首,题材亦广泛,书家、书作、书具皆有涉及;其二,他有明确而高妙的书法审美观念——“入神”,承李颀“放神”说,开杜甫及后来“通神”论先河;其三,李白的诗语言力劲意到,想象奇绝,为后世树立了典范。和诗歌其他领域的改革相仿佛,论书诗方面,如果说李峤《书》一诗的语言与结构仍受六朝辞赋影响,那么李颀、王维、岑参、高适等人已摆脱束缚,走向成熟。尤其是李白之诗“很豪放,充满了烂漫主义特色”,对唐代草书歌诗(尤其是怀素歌诗)语言和结构的风格特点影响甚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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