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思想与音乐人类学》:
器具:采风设备,是躯体的延伸,储存器。器具延伸人的感官,在采风中主要用来储存信息,特别是视听感性信息。录音录像能够重复播放,因此可供日后复现田野。
心理:本我、自我、超我;主观界。“主观”亦有客观性,有天理成分,而天理是客观的。进入田野,心理活动从各种感知感受到各种思维,都和研究有关。
1。自然方式
对于一个村落,由外入内的方式有两种:自然进入与文化进入。二者性质完全不同。前者如迁徙而人的客居者,他们处于生活之中,就像河流的自然交汇,逐渐融合在一起。后者如学者的田野作业,从一开始就带着特殊的文化意识和使命进入。自然方式的进入,具有非学术目的的性质,在学术上是“无意识”的,所以才是自然的。
笔者在福建周宁县七步村四年,日后自我判断在那段日子的中、后期,基本融入了村民生活。此前笔者和家人都在遥远的另一个县城,因此是由外入内,由县城进入山村。当时年龄小(10岁),顺从家长安顿意愿,来到外婆以外乡人身份事先寄居了多年的地方。尽管笔者也是局外人,但是进入七步村却没有刻意考察的心态;我的进入是生活本身所发生的,是自然而然的。初到七步,我自然而然地从陌生过渡到熟悉。陌生时期,我感受着村庄所有一切的异在性,只有外祖父、外祖母和兄弟是亲近的。当时外祖父在村供销社工作,和当地农民不同,我们是居民户。为了改善生活,我们像所有村民一样,养猪、种菜、打柴、种粮食。生活上唯一和当地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还能有些大米和咸鱼。最重要的是地方方言。在不会说地方话时,你就是典型的外乡人。一旦会说方言,你就能和地方打成一片。穷困生活、强力劳动,这些也是当地人不把你作为异己看待的条件。那里的劳动方式非常原始,山区用不上大机械,唯一半机械化设备是脚踩脱粒机。锄头、扁担是最基本最常用的工具。锄地的架势和整地成果是成为当地人一员的尺度。不用现成的绳索而用临时在山野找到的藤条捆绑打好的柴火并串在扁担上,最后形成的一副担子的样式,是展现当地人的一种作品。是的,那些整地和捆柴的成果,完全可以用作品称之。你就是用这样的作品来显示自己,当地人也是通过这样的作品来看待你,判定你是否融入了他们的群体之中。我们兄弟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是通过这样的作品来融入地方的。我们能够和其他当地的孩子一样干农活,而且干得一样好。我们的穿戴、发型、肤色、语言等,总之衣食住行、言谈举止都和地方孩子一样。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肤色。夏天到溪里用“狗爬式”游泳,皮肤被晒得漆黑。孩子向成年人学,皮肤都晒得很黑。当然,那必须脱过几层皮之后才会得到油亮漆黑的效果。我们兄弟经常在一起彼此帮助,撕那些自己够不着的背后快要脱落的皮屑。记得我们曾非常崇拜邻居老伯和他的大儿子,他们都非常健壮并且有黑黝黝的皮肤。
我们和地方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包括劳动、生活中的各种活动,偶然事件等。后者比如第一次看到直升机越过天空飞往县城,几乎全村人都从山路奔向城关,希望能近距离一睹那奇异的飞行器。结果非常令人沮丧,直升机早就离开了县城。再如村里的哑巴青年贪财害命,谋杀了自己的养父,很快被缉拿并枪毙了。溪边那间小屋从此成了夜里路过时毛骨悚然之处。每逢电影队前来放映影片,那就是全村的节日了。再就是后来建立的水力发电站,全村都有了电灯。而过不久我们就离开了。我们在村子的日子,绝大多数都是在油灯下度过漫长的黑夜的。所有的鬼故事都是在油灯下听大人或小伙伴说的,以至于夜里不敢上茅厕。村里还时兴转手阅读小说,我们兄弟的头发总有烧焦的痕迹,就是夜里在油灯下挤着头读小说的结果。音乐方面,有传统的劳动号子,山歌、小调,也有现代各类演出队的歌舞表演等。如前所述,笔者接触那里的传统音乐,如打石歌、对歌、采茶歌、哭丧调、哭嫁歌等,都没有把它们当作音乐对待,而是生活本身、夸张的语言本身。许许多多的大小故事发生在那里,成了村民共有的记忆,也成了笔者今天可以考察的自身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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