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衢王郎
一 剩一残碑
2019年5月29号，至孝兄突然约我去汪村，说是去寻找王梦白的墓冢。
其实早在20世纪90年代，衢州前辈画家徐长林、陈有声二位先生，就曾邀约我去汪村寻找王梦白墓，一直未能成行。如今20多年过去了，现实也已物是人非，两位前辈先后作古，到处是轰隆隆的开发建设，王梦白坟茔想必早就毁了吧。
反正就权当是去汪村游玩吧，寻着坟墓的可能性想都没想过。下午便约了志同道合的书画爱好者汪文善、汪丽丽、曾丽芳诸君。
汪村就在衢州城近郊，不过四五公里，开车也就七八分钟。到了汪村，自己都觉得很傻很盲目。汪村乡不说，单是汪村行政村也有数十万平方米，坟头散落在村各处的有上千穴，有完整的，有残缺的，漫无目的地寻找，工作量巨大。所幸我在汪村有个朋友，幼儿园园长汪珍芳，不仅人漂亮，性格也热情豪爽。汪珍芳就找来了村干部汪建良，结果他也一无所知。
既然来了，就随便去转转。我们队伍中有人听说王墓在原汪村丝厂附近，就去寻，结果周边的坟丘都因开发被挖掘了。只有采用地毯式搜寻，划分区域从各个方位按次序寻找，但工程浩大．而且现时草木疯长，有墓碑也被遮盖，只有等到冬天草枯．显山露水了才可行。大家有些扫兴，各自散去。我们便就近去参观“杜立特行动”中安置美军飞行员的国民党军十三总站。
没过几分钟，汪建良突然折返，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他十分激动地告诉我们，王梦白的墓地知道在哪儿了，但不幸的是墓已被盗。他领我们一行去了王梦白的下葬之处，就在九润公馆售楼处附近，离大路不过20来米。我们穿过一片玉米地，在葳蕤丛生中仔细辨认。附近只有两穴老坟，一个无碑，另一个有“先妣”等字，显是女坟，我们从墓被盗的思路妄断，大约无碑坟即是王坟了。后来汪建良经过多位知情人现场确认，认为我们认错了。王坟其实在这两座坟的上方七八米处。村里的汪世花奶奶告诉我们，当时她父亲认为王梦白是赫赫有名的大画家，理应埋在高一级。我们先前看到的两穴老坟，是汪世花的祖父母坟墓。按照汪奶奶的现场指认，王梦白的残坟坐东朝西，尽管被盗过，但墓手、砖虹（注：墓手即墓两边外延部分，如人之手，为浙西衢州旧墓的墓部件。砖虹亦为衢州当地说法，为墓冢上由砖砌成的虹形墓道顶棚，类似虹桥，可使墓冢不易垮塌）仍在，遗憾的是残墓没有任何文字遗物能够佐证，比如墓碑、墓志铭、地契砖等。
其间，我们心有疑惑，王梦白一家住在衢州城里，他们为何没有遵循惯例安葬在附近的鹿鸣山，而是舍近求远，将自己的长眠之地选在汪村？后来经汪建良进一步查证，揭开了谜底。现年88岁的汪村村民汪世花老太太，向我们讲述了她家与王梦白的不解之缘。汪世花的父亲叫汪木生，比王梦白小八九岁，尽管他是汪村地道的农民，但人长得英俊帅气，气宇轩昂。有一天他挑着一担香袍进城去卖，到了罗汉井，王梦白夫人出来问价格，汪木生说自己家种的，随便拿好了。王夫人觉得这个人挺诚实，反而多给了几个铜板。这样一来二去，两家就结下了深情厚谊。汪世花老人至今说起王夫人时，还眼噙泪水，依然一口一个“太太”，充满了感激和尊敬。老人沉浸在历史的回忆里，说王夫人圆脸，中等个子，操一口略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与乡下人天生亲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王梦白与汪木生有兄弟之谊，所以王梦白逝世后将墓地选在兄弟汪木生的菜地里也就顺理成章了。没过几年．王夫人一家惨遭日寇制造的鼠疫，身故后安葬在夫君墓旁。30年后，汪木生去世后也埋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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