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贵主编的《东北流亡文学史料与研究丛书》是中国首部全面系统整理中国现代时期东北流亡文学及研究成果的大型图书,分为研究卷、史料卷、作品卷,共36册。丛书翔实而清晰地呈现了东北流亡文学的面貌和脉络,客观而全面地反映了中国当代东北流亡文学研究的*前沿、*具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丛书通过流亡文学作品、史料及研究成果,使读者具体而形象地了解和感知那一特殊历史时期下广大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的生命图景。
《呼兰河边/东北流亡文学史料与研究丛书·作品卷》:
口供
“报告!”
“什么事?”
“探××街×号十七户梁得福有通匪嫌疑一”
正坐在安乐椅上,年约四十的白胖的×长,听了警兵的报告,立刻把人丹胡一撅,停下了笔,两只灼灼的眼睛移视到窗外,游移的蛇缠绕住他的心,于是他又烦躁地想:“嫌疑真他妈的多,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起,真正不诬的,十个掰不出一个来,并且嫌疑犯是穷光蛋,没有什么好处,麻烦死人。”
向报告的警兵郑重问道:“实有其事吗?”
“不敢妄报,×长!”
“那么……好吧,今天晚上绑!”
天上一两颗星星和街上的路灯密语着,小雨淅沥着。
精干的张巡官带着五个强壮的警兵,都端着机枪走进一个仄暗的院落里,踏着泥泞的土道发出咕叽的声音。
“十七户!”
是报告的那个警兵在口腔吐出轻微的话语。
刹那,十七户的破门被警兵们推开了,群拥而进。
“啊,救命……”
“住口,把手举起来……”
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少妇,从入睡的被窝里坐了起来,尖叫了一声救命,遂后她定神一看,并不是什么歹人,是“维持社会治安”的警察,这样,她放心多了。但是在如豆的煤油灯下,还可以看见她那丰硕的乳房不住地弹动。她在战栗着呢。
“你的男人呢?”
方才报告的警兵盯着少妇的奶头,很凶横地问。
“老总,他……他三天前坐船到下江卖货去了……”
“胡说!”
报告的警兵把枪把子往炕沿上用力一杵,就狂啸起来。少妇被这么一吓唬,正在直挺挺竖着的胳膊就不自主地落了下来。警兵们都用膝盖骨互相触撞着大腿,抿嘴偷笑。
“不敢撒谎呵!…老……总……”
“什么乱七八糟,趁早穿上衣服走——”
众警兵绑架着她向一条昏暗的泥泞的背巷消逝了。
月亮、星星和路灯都微笑着,天也不哭了。
“我们犯了什么罪了呢?我们是极安分的良民哪!官家不问青红皂白把我抓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嗳,我们没钱没势的人受辱受欺是应当的吗?你们这样做也是本分吗?”
少妇是穿着一件半旧的蓝旗袍,垂手站立在一张写字台前,低着头,哭丧着脸,这么半疑半怨地想。
站班的警兵一共两名,都靠房门一边立着。一会儿×长衔着雪茄烟从内室迈着四方步踱过来,一屁股坐在安乐椅上,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珠和浓烟都一齐向少妇的脸上奔来。她给×长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长拿起当官的派头儿,很谐律地咳嗽一声,才开了腔:“姓甚名谁报上来!”
“小民梁胡氏……二十六……”——显然是发抖的声音。不等她往下说,×长就抢问了一句:“梁得福,你的丈夫,他做的好事都晓得吧?”
“什么事呀,大人?”
“通匪!”——猛地把桌子一拍。
“啊,这个……可没有……的事啊!”
“什么?没有?该打嘴巴,痛快给我照实说!”
“大人,不必动怒,我丈夫实在是小买卖人,从来不做坏事,大人请想,他连小鸡都不敢杀,哪能当胡子呢?……大人饶恕小民吧!”
少妇流着泪连忙跪下给×长磕了三个响头。
×长伸一伸懒腰,打着哈欠,他向少妇点了点头,又向站班的警兵说:“好了,暂且把她送到拘留所,明天再要口供。”
夜深了,一切都在睡眠里。
×长辗转在弹簧床上,双眉紧皱,不能入睡,他脑袋瓜里,他眼睛里,好像有无数的肉味大虫在爬动,于是他从白软的褥子底下,精心在意地取出一张春画。他眼睛笑得剩一条缝,他咽着唾沫,俯下了身子看,一会儿又把那张画压在胸上,他脉搏跳跃着,筋肉收缩着。
“少妇,你媚人的少妇啊!我要占有你。”×长很甜蜜地很猥亵地喊了这么一句。一翻身就滚下床来,穿上拖鞋,推开屋门,决心向拘留所走去——蹑手蹑脚地走去。
一路尽是春风哟。
酣睡在墙角里的岗警,鼾声像牛般吼着,但×长并没有呵斥醒他。
“他妈拉巴子,深更半夜上这里干吗?”
“×长,我是……来问她的……口供。”——就是报告通匪消息的两个警兵手提着裤子,这样呆呆地答。少妇是用衣服蒙着脸呜咽着。
“混蛋,谁让你上这里要口供?不要脸的杂种,快给我滚蛋!”
报告的警兵一边扣着皮带一边当心地溜出拘留所的门。×长飞起一脚踢在警兵的屁股上。他“唉”了一声就踉跄地逃走了。
×长看看警兵的狼狈背影,看看少妇的苗条玉体,再看看自己穿的薄薄的衬衣,脸上是恼里带羞,心里是怒里藏笑。
……
口供
胜利
初试
考索夫的发
第七个坑
到别墅去
特别勋章
呼兰河边
狱
累犯
旗手
记号
梦和外套
荒村
一条军裤
最后的一次试验
重逢
空军陆战队
万大华
生意最好的时候
五分钟
娄德嘉兄弟
左医生之死
三百零七个和一个
遇崇汉
横渡
专员夫人
荣誉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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