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歌
[英]威廉?萨默塞特?毛姆
沿着河流一路都可以听到这歌声。这是桨手的歌声,响亮有力。他们奋力地划着木船,顺急流而下,船尾翘得老高,桅杆猛烈地摆动。这是纤夫的号子声,他们在拼尽全力逆流拉船时,声音会更加急促,让人透不过气来。如果拉的是乌篷船,那可能有十几个人;如果拉的是扬着横帆的华丽大木船过急流,那就得有几百人。船中央站着一个汉子不停地击鼓,给他们助威,让他们使劲。于是纤夫们使出浑身气力,就像被魔咒驱使般,腰弯成了九十度。有时在极度费力的情况下,他们就全身趴地匍匐前进,像地里的牲口。顶着河水无情的阻力,他们拉呀,拉呀,拼命地拉。领头的在队伍前后来回奔走,看到有人没有拼尽全力,就用劈开的竹条抽打他们裸露的脊梁。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否则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就这样他们还唱着激昂又热切的号子,这是汹涌澎湃的河水的号子。我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描述这股劲儿,这里面带着心脏的拉扯,肌肉的撕裂,还有人们克服无情大自然时所表现出的不屈不挠的精神。虽然绳子可能断开,大船可能又会被荡回,但他们最终能涉过湍流,在疲惫的一天结束后,热闹地吃上一顿饱饭,也许还可以抽一枪鸦片,舒服地幻想一番。然而最令人揪心的是岸上的苦力唱的歌,他们得背着从船上卸下的大包,沿着陡峭的台阶,一直走到城墙那里。他们不停地上上下下,伴随着无尽的劳役响起有节奏的呐喊:嘿,哟——嗨,哟。他们赤着脚,光着膀子,汗水顺着脸颊直流。歌声里渗透着痛苦的呻吟。这是一种绝望的叹息,撕心裂肺,惨绝人寰。这是灵魂在极度痛苦中的呐喊,只不过带着音乐的节奏罢了。那最后的音符是对人性的终极哭诉。生活太难,太残酷,这是最后的绝望的反抗。那就是河之歌。
贫瘠的春天
[美]赛珍珠
农民老刘坐在自己仅有的一间房门口。那是二月末一个温煦的黄昏,他瘦削的身体已经感知到春天的来临。他怎会知道正是这时候树木的汁液开始颤动,泥土中的生命开始苏醒呢?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是在往年,这本是一件极容易的事情。他本可以指着屋子四周的柳树,给大家看就要抽条的嫩芽。但是现在树已经没有了,严冬饥荒时被他全砍了,一棵一棵地卖了。或者他本来还可以指着父亲年轻时亲手栽种的三株桃树和六棵杏树,给大家看那粉嫩的花苞。这些果树正值壮年,每年都会结下累累的果实。但是这些树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往年他还会指着麦地给大家看。在这块地上,他冬天种麦子,因为那个时令没法种水稻;快入夏时,他就会插秧种稻子,而且收成很好。水稻是他田里的主要农作物。但是今年地里啥也没有。没有离离的麦子,因为该种麦子的时候,田地被洪水淹没了,现在地都开裂了,像刚干不久的黏土一样。
好吧,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要是还和往年一样,他的水牛还在,耕犁还在,他应该早已经出门去耕种那片已经开裂的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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