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
张沧海
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
——鲁迅
我的一声惊叫,引得那纤纤袅袅的
姑娘两颊泛起一层红晕 你是谁
1965年,我正在A市的M大学中文系读书。A市是一个南国滨海城市,满眼望去皆是秀色如云霞的凤凰木,热情但不喧哗。M大学因鲁迅先生执教过而更令人向往,校园内林木蓊郁、亭阁栉比,是个十分理想的学习园地。
每年五月,A市照例要举办一次“滨海之春”音乐会,M大学是
历届音乐会的劲旅,每年都要夺得几枚奖牌。
大概是命运该如此,今年的音乐会竞找到我的头上,学生会文娱干事小林眼镜要我参加一个男女声重唱节目。据他的“鉴定”,我是个很不坏的男声,还列了诸如音色明亮、风格蕴藉等等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评语。参加就参加,反正是你们要我去,好歹怪不了我,加之于临近毕业,天天钻在书堆里,也难得借此机会换换头脑散散心。
女声也让他们抓来了,是个我并不认识的文文弱弱的新生。小林眼镜拉起手风琴试了试音域,笑道:“正好,是个很不错的女高音。”接着,他们马上把选定的歌谱拿出来,好像早有预谋似的,笑成一团。我伸头一看,“天哪!”是影片《神秘的旅伴》中的插曲《缅桂花开十里香》!
我的一声惊叫,引得那纤纤袅袅的姑娘两颊泛起了一层红晕。这时我才注意到,我那合作者有着一张瓜子脸,浓密的长睫毛下,一双顾盼左右的大眼睛显得与那线条柔和的粉脸有些不协调。而棱角分明的小嘴唇却时时抿着,透出一股与她年龄十分不相称的桀骜与矜持。
我们终于答应下来了。因为除了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之外,这首曲子无论音域或演唱风格,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排练开始了。凤凰树下,翡翠般的绿叶、火焰般的繁花,陪衬着我们洋溢青春活力的身影,回荡着我们充满激情的乐音。我发现,无论是对歌曲的诠释,还是演出风度上,我那合作者在音乐和文学上都有较深的素养,这使我对她开始留意了。令人发笑的是,我们虽常在一起排练,可直到现在,连对方的大名都还未问及呢!
有一次排练完毕。我趁小林眼镜先走之机很婉转地问及她的大名。“刘兰秋。”她淡淡地说:“中文系一年级。”当我报了自己的“草字”时,她“哦”了一声,侧过头来看了我一下:“原来是你,校刊上拜读过你的大作,你这高材生,今后学业上请多帮助。”她情绪有些活跃了。
“哪里,还请您多指教。”
“不过,我觉得,你文章中有些观点是言不由衷的。”
想不到初次交谈,她就给了我如此尖锐的意见,而且击中隐患,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而她的态度却显得郑重而诚恳。
“再见。”她微笑着,突然跑向自己的教室。
盛大的音乐会结束了,我们的节目果然博得好评。当我俩双双上台领奖时,除了兴奋,激动之外,隐隐地有些异样的感觉。特别是同学们戏谑地说,我们的演唱好就好在唱歌兼唱情,更使我觉得难堪。
一段时间来的排练与演出,我与她渐渐熟悉起来了。我知道她家就住在A市,父亲早已去世,母亲是A市二中的音乐教师,家里再没有别人了。关于她的身世,她从未谈起,我也不得而知。我们已不那么拘束了,但她仍然是娴娴静静、文文弱弱的,只有在谈及学业时才露出欢愉的神采。有时,我默默地注视着她苗条的身材和白里透红的脸颊,很自然地想起了荷塘里刚出水的亭亭玉立的鲜荷……
音乐会后,虽同一个系,但不同年级,碰面的机会很少,加上临近毕业赶论文,我又一头扎进了书海。只是偶尔看到凤凰木上如霞似锦的繁花时,心头才掠过她那端庄的倩影,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闪念而已,当我捧起手中厚厚的书本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繁重的学业,对学业如饥似渴的攫求,使我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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