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坪:一张拓展的笑脸
牛勃
县城不大,城里小市民讽刺人的水平却高。三十多年前,城里人除拥有一个“城”字外,论光阴,比山上人好不到哪里去。可一张嘴,那个毒舌呀,那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时的酸呀,让你不得不佩服,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发家致富的好时光,恁是被一张烂嘴消磨了。当时北山大石乡出了个县委书记,你猜城里的拌拌嘴是咋说的?
王川人哼哧哼哧地挑着一担麦草下山,到县城北关一卖,绳子往担头上一挑,腰一下就直了,碰上熟人问:“上哪去?”“守义家坐坐。”熟人便不敢小瞧,敢直呼县委书记大名且不带姓,能随便到家里坐坐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从北关到东大街,匆匆经过县委大门,一个人蹲在东门外墙角下僻静处抽上两锅烟,往回走时碰上熟人,“去哪了?”嘴一抹,轻描淡写地:“守义家喝了罐茶。”那神态,绝对自豪。这是讽刺王川人,要是尉坪人,路数一样,只是“到守义家坐坐”变成了“到娃他舅家坐坐”。“娃他舅是谁?”尉坪人便有点不屑,“守义呀,你连守义都不知道。”
城里的小市民这样编排讽刺山上人时,尽管说得有趣,但那种羡慕嫉妒恨却是遮掩不住的。
弹指一挥间,三十几年过去,坐在车上,车摇晃着,意识也摇晃着。之所以想到这个笑话,是因为我今天要去采访的地方就是甘谷县礼辛镇尉坪村。
这些年不时和尉坪村擦肩而过,尉坪在外观上的变化让人欣喜。走进尉坪,看着一张张将幸福写在脸上的表情,我深切地感觉到,对尉坪人来说,比起物质的变化,更大的变化还在他们心里。一天的采访让我真正理解了两个成语:境由心造、相由心生。
尉坪的路,是境由心造的路。
尉坪的福,是相由心生的福。
从境到相,尉坪人的心像冲出龙头的自来水,要多欢畅有多欢畅。
在尉坪村委会,接待我的是礼辛镇副镇长孙亚文,在如数家珍地介绍了尉坪村一系列骄人成绩后,他总结道:“尉坪村的变化,概括来说,就是由吃饱到吃好的变化,由物质到精神的变化。”
在尉坪村,我深切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坐在尉海舟、李芳琴、尉凤英、马文琴家中,让人感觉恍惚,这是私人住宅,还是小型书画展室?笑语笑容相辉映,漫壁书画喜欲狂。尉坪村村民家中,极少没书画的,那些墙上的书画,一家比一家档次高,有今人的作品,也有古人的作品,除了个别祖传的,绝大多数是高价收购的。尉海舟说:“生活水平提高得快,村民对书画的鉴赏水平提高得更快,要么不挂,要挂,一定要挂有点名头的。”在甘谷,特别是北山一带,有这样一句话:家有字画不算穷。这话,可从多方面去解读,是自我解嘲,是无可奈何的遮掩,是颇具文化意蕴的展示,或者,是外化于行的宣泄,不论如何,走进尉坪,氤氲的艺术气氛让人强烈地感受到尉坪人精神追求的丰盈。
59岁的王忙秀笑着来迎接我们。清静的小院,崭新的三层楼比城里人的别墅差不到哪去,儿子儿媳在县城打工,大孙子在县城上幼儿园,家里就她和小孙子。
“为啥孙子要在城里上幼儿园?”看着一脸和善的女主人我问。小孙子抢着说:“我也要上幼儿园,幼儿园有滑梯。”
王忙秀抚摸着孙子圆圆的小脑袋,“一是当时村里的幼儿园还没修好,二是孩子在父母跟前要比在爷爷奶奶跟前好些。”
“那小孙子到啥地方去?”
“当然到村里,村里的幼儿园不比城里的差。”王忙秀自豪地说。
“那不离父母远了?”我问。
“这几年年轻人渐渐不出外打工了。为啥,在村里干不比在外挣得少,再说还能兼顾孩子。前些年,一方土地养不活一方人,一哄而上跑出去,唉,挣了小钱,丢了大钱。”
“挣了小钱,丢了大钱?”我不解地问。
“可不是吗?两口子出去打工,钱没挣多少,却硬生生把家里娃的学习耽误了。和娃的前途比,几个牙缝里的小钱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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