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约-全民微阅读系列》:
老街
温煦的阳光横斜在老街上,光影斑驳,光怪陆离。
老街不大,两排骑楼间石板铺就街面,狭长而逼仄。老街也不老,仿古建造,建成没几年。
老街大多卖字卖画,客不多,甚是冷清。
这年中秋前,冷清的老街来了一男一女,租住在街尾。男的光头,60岁光景,卧蚕眉下一对虎眼,给人感觉很强悍,很精干。女的三十出头,长得粉嫩,如画里人一样。这一男一女,看似父女,又像夫妇。俩人住在老街,不卖字画古董,倒是弄来了京胡、二胡、月琴、三弦等唱戏的家当。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月圆中秋,老街如洒水银,一地雪白。寂静的老街街尾突传《贵妃醉酒》,余音袅袅,情真意切,如听天籁。
翌日,街尾再传京腔,
奉王旨意到秦邦,
登山涉水马蹄忙,
耳听得金鼓咚咚震天响,
不觉来到了秦国边疆。
看关口旌旗招展刀枪明又亮,
儿郎个个逞豪强……
一曲《将相和》让整条老街的人屏声静气。
说也怪,往后每日阳光横斜时,这一男一女必唱一曲。唱毕,收拾唱戏家当关门,不做生意,不与人往来,甚是神秘。
神秘的男女用京剧征服了一街人。每日阳光横斜时,老街骑楼下,男男女女自挑板凳,从街尾排到街中,候戏。听毕,起身,掸掸衣服,挑起板凳,开铺的开铺,干活的干活。
如是数月,老街人听戏,看如画的女人,却不知这一男一女的来历。
冬日横斜在老街上的阳光被北风吹得软绵绵的。正当一街人沉浸在《空城计》里敌军重重包围的惊险中时,不知谁喊了一句:“着火了!”
一街人乱成一团。一句“进得城来听我抚琴”咽回了肚里,男人提起水桶,女人端上脸盆,冲向火场。
火借风势,势不可当。有人啼哭,有人喊叫:“里面有人!”男人扔下水桶,冲进火海。不一会儿,男人背着一个女孩冲出来,男人的卧蚕眉被烧光了,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
冬日老街上的这场火,让老街人再次听戏时,对这对男女多了几分敬佩。男人女人却神秘依旧,每日阳光横斜时开门唱一场,什么《长坂坡》《霸王别姬》《定军山》,天天不重复,唱毕关门。
老街人的日子就在这听戏唱戏中悄悄流逝。
一日,一街人守到日上三竿,男人女人还没开门唱戏。
两年了,男人女人天天准时唱戏,一街人也天天排排坐听戏看人,今天怎么啦?!
一扇漆黑紧闭的铁门静静伫立在街尾,像个大大的问号,吊起一街人的疑问。等不及的恋恋不舍起身走,一天里如同丢了魂一般。坐在漆黑大门对面的大眼睛女孩却一直守到日上中天。
如是数日,街尾少了唱戏的和听戏的,老街恢复先前的冷清。大眼睛女孩却天天守到日上中天。
约十日后,街尾再传戏声:
人呐喊、胡笳喧、山呜谷动,杀声震天。
一路行来天色晚.
不觉得月上东山……
老街人如战士闻号角,急急奔向街尾,听个真切!
戏如旧,靠近街尾的却看到昔日粉嫩如画中人的女人数日不见,苍老如家中女人。
听戏的知足,看人的却惆怅了。
半个月后,那扇漆黑紧闭的大铁门又锁住了门里如画的女人和婉转动听的戏。
往后半年,漆黑的铁门开了关,关了开,一街人的心情如铁门开关,一时欢愉一时惆怅。
又是一个月圆中秋,明月却躲进黑云里,无情无义。
漆黑的老街,突然从街尾传来男人的唱戏声。多日未闻戏声的老街人兴奋异常,纷纷赶往街尾,漆黑的大门打开了。
戏是好戏,却声声如泣。女人还是那如画的女人,却已是白布裹身,没能和男人对戏了……
漆黑的大门对面,大眼睛女孩泪流满面。
送别了女人,男人收拾东西准备要走。老街人始终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只知道男人曾经是教授,女人是他的学生。男人有才,女人多病,他们到过很多很多地方……
男人离开时,天蒙蒙亮,下着小雨。背着背囊的大眼睛女孩急急赶来,紧紧地跟在男人身后。
没了戏听,老街冷清如初。温煦的阳光横斜在老街上,光影斑驳,光怿陆离。
戏痴李老三
城不大,如一大铁锅平放在地上,锅沿四周是高高的山,锅底略略平缓的地方便是城。城人戏称为锅城。
锅城人好戏,由来已久。城志载日:“梨园婆娑,无日无之……举国喧阗,昼夜无间。”
早年,举凡城里庙会、祭祀或富人家红白喜事,无不搭台唱戏,热热闹闹。当年的锅城,戏是无日不演,看戏呢,则是通宵达旦。
可自从锅城人热衷于办企业挣大钱,过上了快节奏的生活,锅城演戏几近销声匿迹,慢节奏的戏也几乎无人问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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