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边缘系统中的另一个结构——下丘脑就会做出著名的“战斗还是逃跑”反应,你的心率和血压会升高,血液会从肠道流向大块肌肉,呼吸也开始减慢。接着,边缘系统的另一个结构——扣带皮质会调节大块肌肉,停止不相关的肌肉动作,让我们的面部肌肉呈现出恐惧的表情。然后,蓝斑核会释放去甲肾上腺素,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并优先调取脑中的知识和记忆。这一系列过程完全是大脑自主完成的。接下来,大脑皮层的分析就会得出结论。如果那个声音只是来自一只不知道怎么打开冰箱的小狗,大脑就会停止之前的所有反应。如果分析结论确定为危险,大脑就会加强之前的反应。有趣的是,情感往往引导着我们的系统2思维,而非受其影响。这种快速反应能力对人类来说很有价值,因为,面对潜在危险,越早采取行动越好,哪怕只是虚惊一场。
科学家罗伯特·萨波斯在1994年出版了《斑马为什么不得胃溃疡》,非常值得一读。我现在最喜欢读的书《行为》(Behave)也是他写的。《斑马为什么不得胃溃疡》一书成功地向普通读者普及了认知科学,尤其是“战斗还是逃跑”反应。斑马为什么不得胃溃疡?这是因为斑马和人类的神经系统有着巨大的差异,尤其在“逃跑”本能方面。如果斑马感觉到自己被狮子盯上了,或意识到狮子正向自己扑来,它们的“逃跑”反应就会迅速开启,瞬间开始奔跑。一旦感觉到危险解除,它们就会立刻停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草。人类则不同,不管是在危险来临之前,还是在危险早已远离的时候,人类都会一直保持警惕。这本书主要讲的就是这种精神压力的代价——胃溃疡,萨波斯将其归咎于我们的神经系统。(当然,我们都知道胃溃疡是细菌造成的,并不是精神压力导致的,这点他在书里讲得很明白,但不管怎样,《斑马为什么不得胃溃疡》仍不失为一个有趣的书名。)
与人交往时,我们往往容易对人产生负面的第一印象,相处过后才发现自己错了,我想这或许要归咎于我们迟钝的“战斗还是逃跑”反应。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情感在创新创造过程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比起被陌生的声音吵醒,人在应对更为复杂的问题时,反应会更慢一些。但在系统2思维过程中,我们的大脑仍会产生情绪,有时是快乐,有时是抑郁、恐惧、挫折等,进而对我们的工作、生活产生负面的影响。比如,在一个为期两年的项目中,我们一直忙于赶进度,压力也越来越大,就像身后有一只狮子在一直追赶着我们。迫于压力,我们会选择传统解决方案,而不是去探索有没有可能找到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创新方案。
遗憾的是,除了认知科学家,许多科学家在做研究时都因情感这一话题过于复杂而避之不谈,因为严谨的科学研究是以可重复的试验和可测量的结果为基础的。20世纪上半叶,理论心理学主要以伊万·巴甫洛夫和斯金纳等行为学家为主导,他们认为行为是对刺激的简单反应,而对于人的情感鲜有研究。他们的大部分实验对象都是老鼠、鸽子、猫、狗等动物。比如,让一只老鼠先走一次迷宫,然后根据实验目的对它做一些改变,之后让它再走一次迷宫,这样就可以定量地测量老鼠的行为变化,实验的可重复性也较强。可如果实验对象是人呢?如何确保你的研究对象不至于因为厌烦走迷宫而任性地跑回家呢?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调查青少年如何谈恋爱的实验有多复杂。如何重复实验?如何定量测量?迄今为止,主导研究的认知心理学家一直不愿深入研究人的情感。这或许也是我们对情感机制的理解如此不充分,模型一直无法完善的原因之一。
另外,我对最近兴起的行为经济学也非常感兴趣。早期的经济学家会把人对金钱的反应纳入考虑范围,但在近几年,人的情感逐渐退出了经济学领域的舞台,由此产生的经济理论更像一门物理科学,主要基于数据、统计趋势和数学模型。面对这种趋势,行为经济学家开始了反击。杜克大学心理学和行为科学教授丹·艾瑞里是我最喜欢的一位作者,他的作品有《怪诞行为学》、《怪诞行为学2:非理性的积极力量》和《怪诞行为学4:诚实的真相》等。这些书都是从那些看似很理性的人产生的非理性的思想和行为展开,并以大量的实验数据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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