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看世界史》:
此前神被认为是遥远、残忍、喜怒无常的,他们大多是无法接触到的——这也挺好的,因此人们害怕神,并不喜爱神。那种热爱神的想法是很可笑的。更荒谬的想法是神——或者是强大的上帝——可以认识并且爱每一个人。保罗布道说:“每一个人都被上帝爱着。”给人们送来洪水和蝗灾以示惩罚的上帝现在能和每个人对话,并且能聆听每一个人最平庸的苦闷,而不只是为大祭司和国王而存在。“所有人的宗教”这个计划是一个具有革命性的和原始民主性的行动,并伴随着巨大的后果。通过强调上帝和个人的关系,即所有人都能接触到上帝,保罗把一种普遍的人类尊严的理念带到了世界上。美国社会人类学家欧内斯特·贝克尔(Ernest Becker)将这称为“基督教的世界图景中最令人瞩目的一个。他吸收了奴隶、残疾人、白痴、愚人和强者,并使他们所有人都成了潜在的英雄”。这极大地背离了所有传统价值观,为了在世界舞台上产生某种意义,古希腊人只愿意成为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或者阿喀琉斯。那些早期的殉道者所讲述的新英雄史,事实上为基督教徒在公共关系方面的成功做出了贡献,并促进了基督教教义在古罗马晚期的迅速传播。突然之间,那些为自己的信仰赴死的大力神式的人物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15岁的女孩或者奴隶。
上帝对每个人有个体之爱的福音被证明是难以抗拒的。诸如个人主义、人类尊严以及对个人价值的信仰等现代概念,都要归功于这个“上帝爱每一个人”的理念。直到很久以后,非宗教的人文主义和世俗的价值准则才接纳了个体的绝对价值和个体宗教自主性的观念。世俗的有关人类尊严的理论无非就是剥离了宗教内涵的、由保罗传播的基督福音。
保罗传播的福音宣称,每个人体内都有神性闪光点,这种说法中还潜藏着更多社会和政治引爆物。比如其中包含上帝面前男女平等,或者主人和奴隶的平等。保罗向震惊的人群布道,他说上帝借助精神的力量,离每个人都相当近,离那些在强权等级制度中最底层的人们很近,离那些被所有人忽视、什么也不算的小人物最近。这种福音在古罗马晚期肯定让人们感到非常震惊。就在那些城市里(其中精英少,但更多的是出于经济和社会原因不能成为社会一部分的、什么也不算的小人物)很多人加入了基督教。教徒群体扩大得很快,他们互相团结、扶困济贫,通过这种方式,逐渐受到关注。基督教所到之处,都发生了很多改变。
但基督教的传播也是伴随着暴力进行的。16和17世纪,西班牙及葡萄牙对中美和南美的征服就是一个特别黑暗的例子。然而即使作为基督教坚定的反对者,人们也不能否认,基督教将对古罗马人而言完全陌生的思想带到了世界上,即对“弱的崇拜”。对犹太人来说,耶稣在被处死之后就没有资格当他们的救世主了。犹太人期待他们的救世主能成功地重建大卫的王国。在希腊和罗马人看来,耶稣同样不适合当英雄。在他们眼中,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是一种最不英勇的结局。保罗将十字架之死重新诠释为胜利——作为终极牺牲者,耶稣将人类所有的罪一肩承担。这就完全颠覆了古罗马的价值体系并重新定义了何为英勇。经由这个悖论,即通过放弃暴力取得成功,他表达了一些东西,这成为西方世界的精神内核。
我不知道非暴力的秘诀是什么,为什么其中包含着如此多崇高的东西和一种矛盾的力量。有些事物我们不是靠众览全局,而更多的是靠直觉来理解。
在这里,我按时间先后给出十大英雄的排序(我承认这是很个人的观点)。
1.摩西(公元前1500年前后)。他是一个历史人物吗?就像古老历史的讲述不能被理解成科学陈述一样,《出埃及记》也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历史陈述。但是,《出埃及记》所记载的关于人的本质与创世以及造物主之间的关系的故事却有其说服力。在早期沙漠与河流文化的神话中,一切由暴力和强权主导。然而,《出埃及记》通过神谕一叙事的方式,让意义、秩序以及道德维度进入了人类历史,通过摩西产生了自由的理念。《出埃及记》讲述了人类的第一次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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