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传统文化经典全注新译精讲丛书 荀子 春雨书院》:
劝学篇第一
【题解】
本篇主题就是第一句话“学不可以已”。紧接着第二句话,“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是以类比方式对主题做出的论证。这个类比的实质,是强调“学”可以帮助我们取得超乎先天本性之上的更圆满。之后的所有文字,实际上都是对开篇第一、第二两句话的展开和发挥。
君子曰①: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②;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③,鞣以为轮④,其曲中规⑤,虽有槁暴⑥,不复挺者⑦,鞣使之然也⑧。故木受绳则直⑨,金就砺则利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11,则知明而行无过矣12。
故不登高山13,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14,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15,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16,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17神莫大于化道18,福莫长于无祸19。
【注释】
(T)君子曰:《左传》《国语》《战国策》等先秦典籍有借“君子曰”以为说的惯例,内容有时是他人成说,也有时是自己的议论。此处“君子日”的内容,和“学而时习之”的“子曰”近似,有的研究者因此推测君子“或指孔子”(王天海)。但对“学”的重视和强调,是由儒者职业特性和人生定位决定的,是儒家学者的共同特点,不必专属于孔子,更恰当的理解还是视作“述荀卿之意”(冢田虎)。
②青:深蓝色染料,有些地区称“靛青”,也有些地区称“靛蓝”。蓝:即“蓼蓝”,一年生草本植物,可作制取“靛青”的原料。
③中:去声,符合。绳:墨线,言其直。
④鞣:通“燥”或“揉”,用微火熏烤木料使之弯曲的木料加工活动。轮:车轮。
⑤规:圆规类工具,言其圆。
⑥有:通“又”。槁:枯,干。暴:古“曝”字,晒。
⑦挺:伸直。
⑧鞣:即借熏烤、重压、捆缚等方式对木料进行加工的过程,需要有一定湿度才能成功。但既经加工成形后,即便再次枯干或曝晒,木料也不会重新伸直。作者以此说明后天的学习、阅历对品性具有重要影响,这种影响很大程度上是不可逆的,故立身行事需要十分谨慎。
⑨“木受绳则直”与“木直中绳”分别就木料加工过程中的两种不同情况为说。前者就料虽弯而大,可经砍斫加工为直者言之;后者就料直而小,可经烘烤揉压加工为曲者言之(熊公哲)。
⑩金:刀剑之属。“砺”与“砥”同系磨刀之石,精者为砥,粗者称砺。
11参:同“三”,言反复多次。曾子有言曰:“吾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省(xvng):反思。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省乎己”与“博学”相联系,既是强调所学需要结合自身经验加以消化,更是强调学以致用,而最根本的“用”在于作为修身的参照。
12知:同“智”。
13故:发语词,同“夫”。
14溪:两山之间的沟壑。
15先王:古代的圣王。
16干(h6n):同“邗”,古国名,约当今扬州附近,为吴所灭,常作“吴”地代称。越:古国名,约当今绍兴附近。夷:《礼记·王制》:“东曰夷。”具体所指不同历史时期有变化,泛称东方的非华夏族。貉(mo:亦作“貊”,泛指北方地区的非华夏族。
17引诗见《诗经·小雅·小明》。嗟尔:表感叹。无:不要。恒:常。安息:安处逸乐。靖:安然谦卑。共:通“供”,供奉。听:察。介:提供。景:大。诗之本意,在于劝勉同僚恪尽职守,此处援引,意在劝勉有志于学之士君子,宜健健自强,而不可稍存苟且。
18神:人格修养所可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化道:与道德达到完全的融合,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是也。
19长:优,胜过。
【译文】
君子说:学习不能停滞。靛青,是从蓼蓝中提取出来的,却比蓼蓝颜色更青;冰,是水冻结的结果,却比水更寒凉。本来直得像墨线一样的木料,人工弯曲后制成车轮,它的弧度能达到圆规的标准,即使再经曝晒干枯,也不会重新挺直了,外力加工就能使它发生这样的改变呀。所以木料按墨线砍斫加工就会变直,刀剑经过磨砺就会变得锋利。君子广泛地吸纳各种知识道理,又注意随时反省自己,就能够心智日臻觉悟而行为上避免错误。
不登高山,不能体验到天的高远;不临深谷,无法感受大地的厚重;不学习古代圣王的遗教,不能明白学问境界的博大。邗、越、夷、貉这些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孩子,初出生时的啼哭声都是一样的,长大之后却各有自己的风俗言语方式,这是后天教化的结果呀。《诗经》中劝导说:“哦,尊敬的君子们啊,不要总是贪恋安逸!谦卑恭谨地忠于自己的职守,心怀公正坦诚。上天明察一切,最后会给你巨大的福报。”人生所能期望的最高境界,是和道德规范的要求完全同一,而最好的福报,是无灾无祸,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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