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的故事》：
“小小鬼”
一
“小小鬼”进203监室时，我们都以为他走错了地方，因为他看上去太小了。一米五的身高不说，身形架子也是特别细小，就像是尚未发育的少年体形，只看背影，都会以为他只是个孩子。
他手上的物品不多，除看守所标配的一条坐凳、一块毛巾、两只饭盒、一个口杯、一支牙膏、一支牙刷外，没有自己带进来的东西。
这时，坐在角落的“毛毛”朝他喊起来：“小小鬼！”
“嗯！嗯！”“小小鬼”朝“毛毛”点点头，态度显得镇定，带着范儿。
今天我值日，我将他领向后端，例行公事地给他交待：“你的东西放在最后一个笼洞里，口杯做好记号也放在最后一个，毛巾挂在第十四位。”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我，一边已经跟“毛毛”聊上了。
“毛毛”问他：“你什么事情进来的？”
他脱口而出：“寻衅滋事！”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我“雷”倒了：就你这小胳膊小手小耳胚的小男人，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地的，还“寻衅滋事”？
我在奇怪，“毛毛”却毫不奇怪，跟他聊得很是热火。“小小鬼”却没那么亢奋，一腔一调应对得很是从容。
这时，老包对“小小鬼”说：“时间到了，你拿着凳子坐到上面来，一起学习。”
“小小鬼”看了一眼老包，拿着小凳上了笼板。
《一日作息制度》规定，监室每天上下午都必须学习，学习内容主要是《在押人员行为规范》《五项权利》等。
老包提醒大家坐上笼板：“分成两排，注意横平竖直！”地面通道上只剩我和老包，我按照横平竖直的要求，整理前端的书籍、口杯和饭盒，老包除了监督，兼顾着把后端的毛巾、水桶、脸盆等整理到位。
普通话标准的小庆坐在笼板队列的中央，面向众人，担任领读员，大家一字一句跟着他读。领读几十分钟后，老包开始抽查，这次他抽查到了“苗家”。
老包问：“我们的主管所长是谁？”
“苗家”答：“是唐所长。”
“驻所检察官呢？”
“姓金，姓杜。”
“监舍里的铺位、值班和座位，是谁安排的？”
“是所长安排的。”
“监舍里有没有‘笼头’？”
“没有！”
老包满意地点头，表扬道：“回答正确，100分。”
这样的学习是非常正规的，大家都认真对待，但“小小鬼”只是中规中矩一小会儿，便开始不安分了。他眼珠骨碌骨碌地东张西望，双手抓耳挠腮忙个不停，真像个被规矩硬捺在课堂上的野孩子。
老包提醒他说：“坐好了，不要东张西望。这里24小时监控，坐姿不规范，要扣分的！”
“小小鬼”听老包这一说，不觉一怔，不自然地朝老包笑了笑。
不一会，他瞄上了坐在旁边的“苗家”，学习结束才回到地上，“小小鬼”两下来到最后一个笼洞，拿出自己的物品，对着“苗家”问：“你的东西放在哪个笼洞？”
“苗家”指了指第五个笼洞，“小小鬼”不由分说，掀开“苗家”的笼洞板，将自己的物品丢了进去，然后歪着头对“苗家”说：“和你放在一起了！”
“苗家”是老实人，他本来和老婆开着一家超市，靠着勤劳和好人缘，生意做得很不错，可他迷上了网络游戏，落入一个赌博游戏的陷阱里，玩着玩着成了里面的高级玩家，并拉了一些人进来一起玩，他从中有获利，以涉嫌开设赌场罪被刑事拘留，本来以为“玩玩”不会有事的“苗家”如同遭受晴天霹雳，对他打击非常大，从进入203监室起，经常沉默不语，从不主动说一句话。
“小小鬼”哪管你这个，一屁股坐在“苗家”身旁，气定神闲。
“轰隆隆”一阵响，送餐的推车过来了，负责监舍打饭打菜的小庆“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家挨着坐到笼板边，准备吃饭。
坦白地说，看守所的饭菜很一般，除了周二周五晚餐供应咸菜烧肉，其他时间的菜品主要在煮白菜、白菜烧豆腐、白菜烧豆腐干、白菜烧干张之间循环。为了改善伙食，看守所允许被羁押嫌疑人每周采购一次食品，限量供应酱鸭、东坡肉、成鸭蛋等，所以每逢开饭，大家都会拿出自己采购的食品来补充、改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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