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历史”作为一门科学进行研究并不是马克思的首创,同样,把“历史”提到哲学层面进行分析也不是马克思的独创。但对全部唯心主义历史观,特别是对黑格尔以后的“德国的批判”的唯心史观进行批判,以及从新唯物主义的立场来重新解释历史则是马克思的贡献。
历史,对于全部唯心主义来说,总是遵循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它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来进行演绎和解释的观念的历史。按照这种历史观的理解,历史是一种观念的历史,并且首先是不以现实的存在作为前提的。因为在这种历史观中,“现实的生活生产被看成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看成是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①。也就是说,这种历史观由于忽视历史的现实基础,把历史的东西当作是非历史的东西,因而它只能从观念中得出历史。例如“法国人”和“英国人”把历史当作是政治理论斗争的历史,而“德国人”则把历史当作是概念、理论的历史,黑格尔就把历史看作是绝对精神的历史。
对此,马克思对这种唯心史观,特别是对那些天真地以为通过宗教批判,从而把一切都归结于宗教观念进行批判就实现了对思辨历史进行批判的“德国的批判”进行了彻底的批判。马克思指出,他们的历史观并没有超出德国的纯粹的民族性,甚至比梦想德国统一的啤酒店庸人带有更多的民族局限性。因为他们虽然解体了绝对精神外化历史过程的纯粹体系,但他们只把历史交给了“神人”“大写的人”“唯一者”等种种臆想的东西来支配,甚至断言只有“批判和批判者创造了历史”。这样,历史就变成了“德国的批判”所构建的历史,而所有现实事件却被他们给遗忘掉了。马克思说:“或许这些理论家有朝一日会着手探讨真正的历史主题,……那时他们也只是提供观念的历史,这种历史是和构成这些观念的基础的事实和实际发展过程脱离的。”①正如布鲁诺在《18世纪政治、文化和启蒙的历史》中所描述的那样,历史只不过是以虚构和文学编造为根据,而“根本不提一切真正历史的事件,甚至不提政治对历史进程的真正历史性的干预”②。为此,马克思总结到,这就好比世界历史都只不过是“德国的批判”在争吵中而形成的。
但与此不同,马克思认为,历史就是现实的历史,“历史不外是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③。它属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④的新唯物主义视域下的历史。马克思指出,这种新历史观会使我们更加明白“德国的批判”把历史理解为自我意识的观念性的历史是如此的错误。因为历史作为现实的历史,它不仅表明自己的形成不是观念的臆想而是关于活生生的现实的积淀,而且还表明人在建构历史的同时也受前历史时期所形成的结果影响。因为历史在其发展的过程中总是在现有的生产资料的基础上推进自己的进程的。同时,作为历史的构成的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都离不开前代人所留传下来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改造了的环境。正因为如此,思辨的历史不攻自破,他们所臆想的“自我意识”“神人”“大写的人”“唯一者”等的历史必然是以现实为基础的,没有这些“现实”作为基础,他们甚至不能从事臆想。
因此,马克思明确指出,“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臆想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⑤。这就是说,历史是以现实为基础的,历史就是现实的历史,而“现实”正是马克思开展他的哲学研究的前提,即现实的个人、现实的生产活动(感性活动)和现实的感性世界。由此,马克思提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与此同时,马克思分析了四重原初历史关系。第一重原初的历史关系就是生活资料的生产,即生产满足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需要所必需的资料的活动本身。马克思把这重关系看作是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第二重关系是新需求的生产,即再生产。如果说第一重关系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那么这种新需求的生产就是第一个历史活动。第三重关系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繁殖,家庭关系的构建。家庭是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第一个社会关系。至此,需要强调的是,马克思明言以上三种关系并不是三个不同的阶段,而只应看作是社会活动的三个方面。第四重关系是由生命的生产所表现的双重关系,即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在马克思的文本内容中,我们可以明显地发现,马克思并没有就自然关系进行过多的说明,而是大量地分析社会关系。显然,这与他对历史进行的“现实”解读是对应的,当然“现实”是包括了自然在内的现实,但马克思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人”身上来考察历史。
事实上,马克思在誊清稿的第一个方案中删去的一段话里就明确向我们表明了他的历史考察方向。这段话是:“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因为几乎整个意识形态不是曲解人类史,就是完全撇开人类史。”①这段话表明了三重核心价值。第一,马克思在此只把历史当作唯一的一门科学来研究。第二,马克思并没有把自然史排除在历史之外,而是认为历史包括自然史,并且指出它们是相互依存的。第三,马克思表明了自己的考察方向,即深入研究人类史,而不是有关自然科学的自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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