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时间的优先维度的演变》:
(二)生存与意识的关系的模糊
对于前期海德格尔思想的肯定不意味着它对时间性的解释是没有问题的。实际上,海德格尔以此在的生存为出发点去阐述存在以时间性作为其意义、视域的方式,仍然是存在争议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争议就是如何理解此在生存和意识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是从现象学意义上来说的,是一种现象学意义上的奠基关系。
而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对于这种意识哲学的看法是没有改变的。“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经常用‘意识’这个词来指示一种他试图远离的思考意识的方式。根据海德格尔,对意识地位的描述就是将意识当作一个如一阁楼的内在性或如一物一样的实体。”①但是海德格尔所反对的是一种将意识与对象进行截然划分的理论方法。在这个意义上,胡塞尔也是他所反对的对象。
他在前期的《时间概念的历史》中对生存/存在与意识之间的看法也进行了一种说明。在其中,他主要是从反思性意识自身的非源初性出发,要求回到一种更为根本的现象学还原。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反对的是一种将反思性的知识当作最终存在显现视域的做法。比如在对待笛卡尔的形而上学的问题上他就认为“数学知识被笛卡尔当作唯一理解存在者的方式,它能保证存在者的存在已经被可靠地理解了”②。而这种通过数学化的方式阐述的存在者,被看作一种现成在手的方式。这是一种在源初的应手的方式的基础上进行反思化、抽象化的结果。而这种抽象化的基础就在于笛卡尔将我思与对象进行分离,让对象成为一种有广延的存在者,我思成为一种非广延的思考者。这种分离的方式也是在一种反思中才是可能的。所以,海德格尔对意识的反对主要集中在两点,第一点是主客二分,第二点是反思性的意识。前者和后者往往是不可分的。
海德格尔将此在源初在一世界一中一存在当成这个反思的基础。此在在世界中生存,通过对于自身能在的筹划,对于被抛的重演,从而与世界中的存在者照面。这个照面是通过一种工具性的关系完成的,是工具对于此在的应手、称手的关系实现的。“应手状态已经根据它的因缘而朝向了一个装备的整体。”①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柏格森在其哲学中提出了一种先于任何空间化和主客而非的绵延意识;胡塞尔也在现象学中提出了一种源初的、先于主客二分的源初存在:原意识。海德格尔在其哲学描述中有意识地排除了对意识的描述。他明确地反对意识,但是这种绵延的体验、源初接收的印象如何在应手状态的基础上呈现呢?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海德格尔很难说此在环视操劳的过程中,在与世界中的存在者打交道的过程中,没有一种绵延的体验,没有一种被给予的印象。进一步说,没有这些体验和被给予的印象,应手的状态是可能的吗?假如,一个人很熟练他的锤子,但是如果他没有当下对这个锤子的源初印象,没有对锤子所击打的那颗钉子的印象的话,他还能那么熟练地将锤子当成应手之物吗?显然是不能的。
其次,此在在熟练地使用锤子的时候,这里面已经包含了一种记忆的成分在里面。“所有技巧性的工作都是意识性的。”②恰恰是经过多次重复的操作的记忆让此在得以熟练地使用锤子,让锤子成为应手之物。所以不能简单说对于锤子的应手是理论化观察的条件,因为理论化的观察也可能是应手状态的条件。那么,在有意识的联系和应手的操作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对于事物真正的显现?
最后,从意识的意向性角度来说,“所有的意向性活动都有一个能力的背景来运行。这些能力让实践得以可能,而实践不能与意向性现象相分离,它们恰恰是意向性现象所进行的方式”①。所以,海德格尔的生存化的时间性阐述中,意向性是一个被暗含的概念,但是他往往不提这一点。
所以,生存与意识之间的关系让他对于时间性的生存论阐述面对很多挑战。在对柏格森和胡塞尔的时间理论进行分析的时候,我们已经提到对意识的时间性分析,对意识在什么维度上显现的问题。柏格森的过去本体必须在身体的行动显现中、在现在的显现中才得以成为可能。胡塞尔的原意识也必须在当下的维度中显现才得以成为可能。尽管他们俩最终都没有完成这个目标。如果这个结论是成立的话,海德格尔的哲学就存在现在维度与未来维度的优先权问题了。所以生存与意识的关系需要重新在一个更为源初的关系中得到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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