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关关雎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是很多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诗句,它所营造的浪漫爱情气氛,和谐又温馨。但雎鸠究竟是什么鸟,向来众说纷纭:有人说它是鸿雁,有人说它是天鹅,也有人说它是斑鸠,还有人认为它是鸬鹚或东方大苇莺。
《尔雅》云:“雎鸠,王雎。”《毛诗故训传》也说“雎鸠,王雎也”,另又加了句“鸟挚而有别”,即说雎鸠雌雄定偶,感情忠贞而不乱性,同时一起嬉游又不会过于亲狎。宋代理学大师朱熹素喜穷天下之理,他对雎鸠的认识也是如此。孔子评价《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所表现的快乐和哀愁很有分寸,符合中庸之道,也是因为雎鸠的这种“挚而有别”的相处模式。在古人看来,这样的夫妇相处之道,才是符合君子和淑女的教养的。因此,《毛诗序》曰:“《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至于为什么叫雎鸠“王雎”,有说是因为雎鸠头上有冠,也有说“王”即大,说明雎鸠是一种体形较大的鸠。
《雎鸠》作为《诗经》开篇之作,承载了太多教化意义,这可能也是让雎鸠形象扑朔迷离的一个重要原因。《诗经》据传是从三千多首诗歌当中删选三百篇编纂而成,有说是孔子删定,也有说是周朝乐官。可以肯定的是,孔子对《诗经》这部诗歌集的形成、完善和传播作出了巨大贡献,所以,历代对雎鸠的解读,大都没有偏离孔子“兴于《诗》,立于礼”和“兴观群怨”的教化观。在孔子看来,学诗可以激发情志、可以观察社会、可以结交朋友、可以怨刺不平,不仅有利于个人修身,对于治国兴邦也是大有裨益。而《毛诗序》也正是在此基调上,对诗的作用进行了热烈礼赞——“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这也是几千年岁月里,中国历史上影响较广泛的对雎鸠的理解,都会有意识地强调其社会属性,突出它“王妃之德”的风化作用的原因。
拨开历史的云烟,让我们回归到《关雎》本身。《关雎》开门见山点出雎鸠栖息于河洲。结合下文出现的荇菜这种典型的湿地水生植物,我们可以把雎鸠锁定为近水之鸟。作为一种寄托“后妃之德”“风天下而正夫妇”的鸟,它应该是健康的体魄、俊美的外形和“挚而有别”的品性俱备的。而鹗正符合这一标准。陆玑和郭璞就把它视为雕、鹗一类猛禽。日本江户时期的本草学者、画家细井徇的《诗经名物图解》,其中的雎鸠就是一只雕的形象。古人对鹗极为推崇,将目光四顾形容为“鹗视”或者“鹗顾”,将推荐贤人称为“鹗荐”。汉朝末年的著名文学家孔融推荐祢衡时,就用“鸷鸟累百,不如一鹗”来形容他才华出众。
鹗又叫鱼鹰,常年活动在湖泊、溪流、河川、海边等水域环境,主要以鱼类为食。它常常在距离水面30~90米的空中盘旋,有时会迎风振翅停留,以便仔细观察水中猎物。一旦目标出现,它能瞬间俯冲到水中将其牢牢抓住,然后用脚爪夹住“战利品”,以矫健而优美的姿势飞离水面。以鱼为食的鹗,通常营巢于水边树上,有时也会把窝筑在水边的岩石上。鹗的求偶方式别具一格。见到心仪的对象,雄鸟会抓起一条鱼,在空中展现各种飞行技巧,有时摇着双脚,有时甚至向后倒着飞行,同时发出高亢激越的鸣叫。雌鸟如果有意,就会高声呜叫以应和,并与雄鸟一起上下翻飞嬉戏。也许正是鹗的这种雌雄和鸣的婚飞现象,引发了几千年前诗人的即兴吟唱,才让雎鸠的关关声,一直穿越了千年吧。
鹗主要分布在新疆、甘肃、内蒙古和四川等地,但显然中国其他地方鹗也可以生存繁衍。湖南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就有鹗;而据新闻报道,2016年11月上旬,南洞庭湖迎来的首批迁徙候鸟中也有鹗。
虽然鹗这种鸟现在从字面上很难与雎鸠联系起来,但中国最早记述鸟类的《禽经》明确记录有:鸠生三子,一为鹗鸠。这就是说在中国古代,鹗就是鸠的一种了。《诗经》中有五首诗写到了鸠,除了《关雎》外,还有《鹊巢》《氓》《鸬鸠》和《小宛》,其中鸠就有三种。《鹊巢》中的鸠是布谷鸟,“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意思是布谷鸟占了鹊巢。很显然,这是古代诗人观察到了“鸠占鹊巢”这一自然现象。《氓》是我国最早的一首弃妇诗,控诉了一个无情男子对女人的始乱终弃,其中的鸠是斑鸠。“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哎,那些斑鸠啊,不要贪吃桑葚——传说斑鸠吃多了桑葚会醉。为什么这样说?是为了引出下一句“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年轻的姑娘们啊,不要沉溺于男女情爱啊,一旦坠人情网,就很难解脱了!《鸬鸠》是一首赞美君子表里如一的诗作。鸬鸠跟《鹊巢》中的鸠一样,也是布谷鸟。“鸬鸠在桑,其子七兮”,“鸬鸠在桑,其子在梅”,“鸬鸠在桑,其子在棘”,“鸬鸠在桑,其子在榛”:布谷鸟在桑林,它的孩子有七个,有的在梅枝上跳跃,有的在酸枣树上嬉戏,有的在榛树上栖息。诗以布谷鸟及其子起兴,赞扬君子,是认为该鸟慈爱,喂养众多小鸟,无偏无私。朱熹《诗集传》谓布谷鸟“饲子朝从上下,暮从下上,平均如一也”。《小宛》是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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