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越剧《婚姻曲》
因为没有家谱,我不了解自己的家族史。我只知道我们一家三代都是包办婚姻。我祖母、母亲和大嫂都是童养媳。我母亲年轻守寡至终老,长达50余年。
1949年春天,我母亲和兄嫂返家乡江阴小住,我一人留在上海。母亲按照“常规”,为我在家乡定了亲,我兄当即明确反对却无效。我当时是已有三年工龄的学徒工,我得知母亲为我订了婚,虽觉很不对劲,但又深感母命难违,不知如何是好。
不久,新婚姻法颁布,宣传活动大张旗鼓展开。由傅骏作词、戚雅仙演唱的越剧小演唱《婚姻曲》灌制成唱片,风靡全国。我们厂的车间、食堂和广场,到处装着扩音喇叭,反复播放《婚姻曲》,大家都说很好听,跟着学唱,不久就唱会了。我就是在那时学会了唱《婚姻曲》,并爱上了越剧。那是1951年,我18岁。
《婚姻曲》是一首行云流水、酣畅淋漓、一气呵成的绝妙越曲,它凭着唱词的通俗而典雅,简洁而丰满,凭着唱腔的质朴而华彩,深情而爽朗,深深打动了人们的心,激起了强烈的共鸣。例如唱到小寡妇“忧忧郁郁把青春误,一生幸福断送掉”,如诉如泣,悲痛欲绝;唱到“美满的婚姻乐陶陶啊”,喜不自胜,如闻笑声;唱到“重婚娶妾办不到”的“办”字,音调陡高陡重,犹如当头棒喝。而“千年枷锁已打开,封建礼教如啊山倒啊”,不但使人感到婚姻制度变革大潮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也充分抒发了新中国人民大众的胜利豪情;“父母之命不足道,媒妁之言已取消”,既摧枯拉朽地捣毁了盲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思想牢笼,又展现了人民政权在“谈笑问”让罪恶的旧制度“灰飞烟灭”的浩然正气;“青年男女两相爱,美满的婚姻乐陶陶啊”,更成了青年男女们的追求和向往。我终于受《婚姻曲》鼓舞,在厂工会帮助下,征得女方同意后,登《劳动报》解除了婚约,成了我们家第一个婚姻自由权的获得者。
60年来,戚雅仙的《婚姻曲》始终珍藏在我心间。20世纪50年代初,上海一所重点中学越剧队来我厂演出《梁祝》“楼台会”和“送兄”。开场前大家拉节目,有人指名我厂一位唱得最好的青年女工上台唱《婚姻曲》,请台下中学生乐队伴奏。想不到演员和乐队初次相遇,未经排练,就那么配合默契,珠联璧合,让我由衷折服,终生难忘。20世纪60年代初,我在杭州看到一本正方形的大部头《中国戏曲唱片选(第二集)》,由中国音乐出版社出版,里面完整收录了越剧《婚姻曲》,曲谱记得很精准。我如获至宝,随即买回珍藏,不时取出吟唱。谁知此书不久丢失,我万分惋惜。1980年回沪后,虹口教育学院的老师们要我唱《婚姻曲》,我手头无任何资料,全凭记忆唱了一遍,大家拍手叫好,其实我唱漏了几句,他们都没听出来。60年后的今天,我以垂暮之年再唱越剧《婚姻曲》,倍感亲切、温暖和鼓舞,更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真正完美、出彩、深人人心的艺术精品,总是不会被遗忘的。最近出版的《百年越剧名家唱腔精选》和《新编越剧小戏考》,都收录了戚雅仙的《婚姻曲》,让此曲作为越剧小演唱最优秀代表作的崇高历史地位,得到了充分的肯定!
2010年4月23日
她来自上海越剧院
我是个越剧迷。但除了看戏,我生活中很少有机会接触演员。幸运的是,在半个多世纪之前,有一位越剧演员曾与我同学三年,常在一起排’演越剧,经常接触,她就是来自上海越剧院的青年演员屠锦华。
她是著名的越剧史上第一位女小生屠杏花的胞妹,唱、做及扮相都很好,只是嗓音略窄,可能自觉演艺前途有限,毅然于1954年弃艺从学,考人复旦大学附设工农速成中学理工班读书。她虽比我低一届,但入学时已28岁,比我大8岁。速中规定入学年龄18至38岁,她正好居中。
屠锦华学习用功,成绩优良,积极投身课外文娱活动,充分发挥了越剧演员的专长。不久成立的校越剧队,演员和乐队都相当齐备。文娱部长按屠锦华等同学提议,认为我会唱越剧,摸得准板眼,动员我敲鼓板。我欣然听命。三年问,屠锦华带领我们精心排演了好几出小戏,都自任主演兼导演。剧目有《拾玉镯》《小姑贤》《九斤姑娘·相骂本》等,演出都很成功。最成功、最出彩的是《拾玉镯》。
屠锦华饰演《拾玉镯》中的少女孙玉姣,通过唤鸡、赶鸡、喂鸡、穿针、引线、刺绣、拾镯、允媒等精湛细致地唱、念、做工,把一个天真纯朴、活泼多情的小家碧玉活灵活现地呈现给观众,博得了阵阵掌声。这个戏在本校演出后,还多次到上海市文化俱乐部和老干部休养所等外单位演出,每次都受到热烈欢迎。 、
为了配好《拾玉镯》人物动作的鼓点和小锣,屠锦华特地在一个星期天上午,带我和拉主胡的另一位男同学到静安寺红都剧场(百乐门)去学习。先由屠锦华在台上走台步、做动作,振奋越剧团鼓师在乐池里配锣鼓,再让我照着配了几遍,鼓师说:“蛮好嘛,一学就会了!”屠锦华也向我微笑点头,表示满意。这个越剧团的团长是屠杏花。屠锦华对我说:“王云兴,听说你想见见我阿姐。我阿姐今天上午正好有事没来,真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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