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罗思克（1908—1963），美国诗人。生于密歇根州萨吉瑙市一德裔移民家庭，童年在家族经营的巨大温室和附近的猎禽保护区度过，在密歇根大学与哈佛大学就读期间开始诗人生涯。1941 年的第一部诗集《开放之宅》，及其后的《失落之子》《赞美到底》等均获诗歌界与批评界的广泛赞誉，为他树立起同时代最重要诗人之一的卓越地位。罗思克从儿时在家族温室的经历中汲取灵感，将激情的韵律和层出不穷的自然意象注入自己的诗行，而成为20世纪上半叶的美国诗歌中一个伟大的嗓音。1954 年以诗集《醒》获普利策诗歌奖，1957年以诗集《给风的词语》获国家图书奖和博林根奖。写诗的同时在华盛顿大学开设诗歌课程，其门生包括詹姆斯·赖特、卡罗琳·基泽、理查德·雨果等著名诗人。1963 年罗思克突患冠状动脉血栓而意外离世，翌年他的遗著诗集《远野》再获国家图书奖。

译者简介：
陈东飚，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译有纳博科夫《说吧，记忆》，《博尔赫斯诗选》，埃利·威塞尔《一个犹太人在今天》，艾兹拉·庞德《阅读ABC》，巴塞尔姆《60 个故事》《40 个故事》，迈克尔·杰克逊《舞梦》，帕斯《泥淖之子》，《博尔赫斯与奥斯瓦尔多·费拉里对话集》，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马内阿《囚徒》，凯鲁亚克《达摩流浪者》，《玛丽安·摩尔诗全集》，《华莱士·史蒂文斯诗全集》等，现居上海。

慢季

现在光照减少；中午天空深广；
风和雨的肆虐已被治愈。
收获的阴霾沿着田野飘荡
直到清澈的眼现出困睡的模样。
花园的蜘蛛编织一颗丝线的梨
以防恶劣天气伤害它的幼子。
径由橡树而下，薄纱垂挂。
黄昏我们的慢呼吸变浓于空气。
失去的飞鸟之色被树木据为己有。
久矣，古铜的小麦成捆堆积。
步行者在树叶中跋涉深及脚踝。
马利筋乳汁草的羽翎扑腾着飘落。
春季的嫩苗已随年深而芳醇。
芽苞，启封已久，将窄巷遮黯。
血液在改道的静脉中慢行有如神迷。
我们春天的智慧经成熟而至干枯。


预感

走过这片田野我记起
另一个夏天的日子。
哦那是很久以前了！我一直
紧跟我父亲的脚踵，
半步半步来配合他的跨行
直到我们来到一条河边。
他把手浸在浅水里：
水从上面和下面流过
一条窄窄的腕骨上的毛；
他的倒影一直跟在后面，——
与涟漪中的太阳一起闪烁。
可是他站起来时，那张脸
消失在一片水的迷宫里。


并无鸟儿

如今平静在此，给一个领略过
声音的秘密心脏的人。
那只如此灵敏而真切的耳朵
被按到毫无响动的地面。
缓缓摇曳的微风在她头顶，
青草翻卷一片纯白；
但在这座死者的森林里
并无鸟儿唤她醒来。


醒来

我漫步穿过
一片空旷田野；
太阳出来了；
热力欢喜。


这边走！这边走！
鹪鹩的喉闪烁，
彼此相对，
花朵歌唱。

石头歌唱。
小的都在唱，
而花朵蹦跳
像小山羊。

一道参差的流苏
是雏菊在摇摆；
我并不孤单
在一座苹果园中。

远方一片树林里，
一只雏鸟轻叹；
露水散发
它清晨的气息。

我所到处河水
流过石头：
我的耳朵懂得
一份清早的快乐。

而所有的水
出自所有的溪流
在我的血管里歌唱
那个夏日。


在一个黑暗时间

在一个黑暗时间，眼睛开始看见，
我在渐深的晦黯中遇到我的影子；
我听见我的回声在回响的林中——
一个自然之主在向一棵树哭泣。
我活在苍鹭和鹪鹩之间，
山丘的野兽和洞穴的毒蛇之间。

疯狂是什么，若非灵魂的高贵
与环境相抵触？白昼起火！
我知道纯粹绝望的纯粹，
我的影子被钉在一堵出汗的墙上。
岩石之间那个地方——是一个洞穴，
还是曲径？锋刃是我的所有。

一场万物相应的持续风暴！
一夜流淌着飞鸟，一枚破烂的月亮，
而光天化日下午夜又重来！
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去发现他是什么——
自我之死在漫长，无泪的一夜，
所有自然之形都迸射不自然的光。

黑暗，黑暗我的光，更黑暗我的欲望。
我的灵魂，像某一只热疯了的夏日苍蝇，
在窗台上嗡鸣不停。哪个我才是我？
一个堕落之人，我爬出我的恐惧。
心灵进入自身，而上帝进入心灵，
于是一人化为一，自在于撕裂的风中。

开放之宅（1941 年）

I
开放之宅……2
世仇……3
死亡篇……4
预后……5
致我的妹妹……6
预感……7
插曲……8
当日的指令……9
祈祷……10
信号……11
金刚石……12
II
光来得更亮……13
慢季……14
乡野中刮大风……15
赞美草原……16
寒冷到来……17
苍鹭……20
蝙蝠……21
III
并无鸟儿……22
不灭……23
“杂草万岁”……24
创世记……25
外皮死亡赋……26
反对灾难……27
对谴责的回应……28
拍卖……29
寂静……30
去伍德劳恩的路上……31
IV
学术人士……32
献给一位多情的女士……33
冒牌诗人……34
春日情绪……35
学习前祈祷……36
我的弱智堂兄……37
有典故的诗句……38
V
超视孀妇之歌……39
宠儿……41
提醒……42
外邦人……43
清算……44
暂息……45
减价出售……46
高速公路：密歇根州……48
牧歌……49
夜行……50

失落之子及其他诗篇（1948 年）

I
插枝……53
插枝（之后）……54
块根地窖……55
温室……56
除草机……57
兰花……58
采集苔藓……59
大风……60
老花匠……62
移栽……63
一间温室顶上的孩子……64
花堆……65
康乃馨……66
FRAU BAUMAN, FRAU SCHMIDT 和 FRAU SCHWARTZE……67
II
我爸爸的华尔兹……69
腌菜传送带……70
忧伤……71
双片连映……72
回返……73
遗言……74
勿评判……75
III
夜鸦……76
河流插曲……77
微小之极……78
循环……79
醒来……80
IV
失落之子……82
长道……90
一片光原……95
火之形……98

选自《赞美到底！》（1951 年）

I
门声大开的所在……104
我需要，我需要……109
引领这一日！……113
让路，大门……116
感性！噢啦！……119
哦哄我睡吧，哄我睡吧……122
II
赞美到底！……124
展开！展开！……129
我呼喊，爱！爱！……133

选自《醒》（1953 年）

哦，你这缺口，哦……137
来客……141
一个轻盈的呼吸者……143
简的挽歌……144
老妇人的冬日絮语……145
给约翰·戴维斯爵士的四首……148
醒……153

选自《给风的词语》（1958 年）

I 轻松篇章与给儿童的诗
手风琴之歌……155
给一名女编辑的回复……158
小不点……160
母牛……161
蛇……162
树懒……164
女士与熊……165
II 情诗
梦……167
所有的泥土，所有的空气……169
给风的词语……171
我认识一个女人……176
嗓音……178
她……180
他者……181
警句人……183
纯粹的暴怒……186
更新……188
享乐主义者……190
爱的进程……192
乖戾者……194
悲吟……195
天鹅……196
记忆……198
III 嗓音与生灵
“恶的微光”……199
挽歌……200
野兽……202
歌……203
驱魔……205
小……207
夏末散步……209
蛇……211
蛞蝓……212
金翅雀……214
IV 将死之人——纪念：W. B. 叶芝
将死之人……215
V 一个老妇的冥想
第一个冥想……220
我在这里……225
她的化境……230
第四个冥想……235
我何言以对我的骨头？……239

选自《我在！羔羊说道》（1961 年）

荒唐诗篇
猫咪鸟……245
鲸鱼……247
牦牛……248
驴子……249
天花板……250
椅子……251
桃金娘……252
桃金娘的表妹……253
烂糊糊女孩……254
牛羚……255
单调歌曲……256
菲兰德……258
河马……259
男孩与矮树丛……260
羔羊……261
蜥蜴……262
鹩凫……263

远野（1964 年）

I 北美序列
渴望……265
牡蛎河冥想……268
内向之行……272
漫长的水域……276
远野……280
玫瑰……285
II 情诗
少女……291
她的词语……292
幻影……293
她的缄默……294
她的渴望……295
她的时间……296
歌……297
光在倾听……298
快乐的三个……300
他的预感……302
害羞的人……304
她的忿恨……306
对一个年轻妻子的祝愿……307
III 混合序列
深渊……308
挽歌……313
奥托……315
密友……318
蜥蜴……319
田鼠……321
一间暴力病房中所闻……323
天竺葵……324
在码头上……326
暴风雨……327
东西……330
狗鱼……332
整个早晨……333
宣示……336
歌……337
出神……338
瞬间……340
IV 序列，有时是形而上的
在一个黑暗时间……341
在傍晚的空气里……343
结局……345
运动……347
病弱……349
决定……351
骨髓……352
我曾等待……354
树，鸟……356
恢复……357
正确的事……358
再一次，回转……359

未结集诗篇

轻诗……361
严酷之国……362
二重唱……363
第二型……365
束缚……367
转瞬即逝……368
离开一家疗养院时的诗行……369
水疗中的冥想……370
信号虽非信号……371
暂歇……372
音讯递送者……373
召唤……374
第二道影子……376
流言……377
夏日学校女士……378
歌……379
致一位选集编者……382
低能儿……383
亚当的愚行……386
为史蒂文斯干一杯……388
回答……390
哀歌……391
她的梦……394
口水音乐……396
萨吉瑙歌……399
三首隽语诗……402
与林赛晚餐（1962年）……403
歌……406
供威斯坦一哂……408

附录——选自诗人的笔记本

石头花园……411
给火的稻草……417

译后记……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