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起源与结构/政治哲学名著译丛》:
不朽是不可欲的,正如某些哲学理论向我们证明的,不朽只是为了解决一个神义论的问题,因为它让我们推迟到来生中去处理德性的奖赏与罪孽的惩罚的问题,而这些在此生当中都是无法处理的。现代心智已经超越了这种古老的神义论问题了,而会更多地去考虑经验和历史的问题,现代心智也很少注意到这一点,准确说来,对于那些进行严格思考的人来说,神学问题总是隐藏起来的。能够让现代人的视线超越死亡的最为关键的利益乃是他对快乐的渴望。人们总是展望着即将到来的快乐,并且对每个当下的快乐终究会结束所带来的恐惧和疑惑感到恼怒。因此,这些感到快乐并将这种快乐及其终会消逝的恐惧捆绑在一起的人,总是渴望这种快乐可以持续到“最后甚至最后之后”。简言之,他希望自己的快乐可以永无终结;并且总而言之,他的生命,他所有快乐的源泉可以永远延续下去。啊!如果青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如果迟暮之年可以推迟来临,这样就不会减损此生的欢愉,能畅饮青春的美酒,这是多么甜蜜啊!那么,这样的话,万事万物也都不会有终结了。让我们能细细品味存在之甜蜜的力量会被积年累月的辛劳的照料和悉心的指导所强化。它不再依赖身体及其原始活力的帮助,它逐渐变得稀薄并净化为灵魂的纯粹修炼的微妙成果,最后在彻夜静默祈祷中将其呈报给一个神圣精神性的生命,但是它依然是可欲和可爱的,就好像它仅凭它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超越坟茔而活着。但是,如果它缺乏日复一日填满和丰富它的内容,那么一个人的生命的延续如何对他来说是可欲的呢?我们的生命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命,在其中,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孩子,以及那些与我们生活相伴和分享我们快乐的人,在这种分享中,生活就更加精彩了;因此,若没有他们的存在,我们快乐的源泉就枯竭了。只有我们所爱的人也一起存在的前提下,我们作为个体的生活的可延续性才是可能的;因此,对于一个我们所钟爱的人,他的死亡,就是将他从一个人所想象的未来的事件中排除出去,而这些事件就是为自己所预备的;对他来说是如此突如其来、无法预料,就好像降临于一棵参天大树上的惊天巨雷,会将其连根拔起。但是,他依然希望在他的生命消逝之后,这些钟爱的人依然可以继续,并且能一次次更新自我,这样的话,他的快乐就不会无理由地在时间中被斩断。若是没有预见到唯一属于他的、属于他以及属于与他一起生活着的那些他所挚爱的人的未来的时光,那么他将如何继续他的生活呢?只要快乐是暂时的,那么快乐的逻辑就是允许被打断的,就好像中止我们此生快乐的诸多干扰一样,只有借助更新我们第一次举杯饮酒时的甜蜜才可以得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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