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时间与导航
1.1时间
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色彩的世界,要描述一天的活动,时间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现在几点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随口问出这样一个*普通的问题,充分说明了时间在人类实践中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但是很少有人问“时间是什么?”,似乎这也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问题,也许有人回答说时间是描写事件的基本物理参数,或说时间与空间组成四维时空坐标,如果进一步追问,很少有人能正确或是简明扼要地回答这个近乎极其简单的问题,实际上这不是简单的问题,甚至物理学家和时频专家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这是一个深层次的问题,它涉及时空观和时间定义,是在人类认识论的发展史中一直为各个历史时期的哲学家们“争论”的*基本问题,唯心派认为时间是人类的先验直觉,唯物派认为时间是物质存在和运动的基本形式。尽管人们能够探测150亿光年之外的遥远天体,也可以洞察物质内部微观粒子的运动规律,还可以以千万分之一秒、几十亿分之一秒的精度去测定物质变化的时间历程,但还没有一个对时间本质的认识的“回答”为各学派所共同接受。
1600多年前罗马主教、思想家奥古斯丁(SaintAugustine)说过一段有关时间属性的趣话名言:“时间究竟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我倒清楚;如果有人问我,我想说明白,便茫然不解了。”(What then is time?If no one asks me,I know what it is.If I wish to explain it to him who asks,I do not know.)当然目前对时间属性的认识与奥古斯丁的“茫然不解”认识截然不同,时间属性认识随科技进步不断深化,本书并不展开阐述有关时间本质的深层次的、哲学范畴的讨论,我们还是回到*普通的问题:“现在几点了?”——普通老百姓乃至绝大部分科学家*关心的、*实际的问题,“现在几点”涉及时间的两个*基本属性,即时间起算点及时间间隔问题,不管是基于地球自转的恒星时(真恒星时——真春分点的时角,平恒星时——平春分点的时角)及世界时(基于地球自转的时间系统,现用地球自转角定义世界时,与恒星时时间系统的差别仅仅是基准参考点的不同),或以历表为准的力学时,或以原子跃迁频率为基准的原子时,或广义相对论框架下的坐标时,虽然时间定义基准不同,但上述两个时间*基本属性仍是*基本的定义参量,而时间起算点及时间间隔是不同时间系统之间的关联纽带。
分或秒的精度也许已足够大部分人安排他的日常工作,国民经济或国防建设也许需要时间精度为毫秒、微秒或高至纳秒量级,科学研究也许需要飞秒级或更高的时间精度。尽管不同领域对时间精度的要求不尽相同,但是涉及同一范畴,即时间实际应用问题,本书涉及的问题是绝大多数人关心的“时间应用”问题。
古代人根据太阳位置确定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直观的、*基本的时间概念的描述。人类生活在地球上,自然用地球自转定义时间与他们日常生活习惯相一致,显然这“日出”与“日落”现象是地球自转*直观的反映,时间单位“天”的概念由此而产生。远古人们由*直观的“天”的时间概念安排他们日常的活动,随着生产的发展,特别是发现农、牧业与季节有着密切相关的“一岁一枯荣”的自然特征,显然仅仅用“天”这个时间计量单位不能满足人们生产的需求,需要与季节有关且比“天”更长周期的时间计量单位描述“一岁一枯荣”的自然特征。地球绕太阳公转,地球上观测者发现太阳视方向在恒星空间的位置在不断变化,人们根据日月在恒星空间的运行规律,给出与季节有关的周而复始的更长周期的时间计量单位“年”,“年”的概念与太阳在恒星空间的位置有关,太阳视运动规律揭示与农、牧业紧密相关的季节性气候变化特性,一年又人为地分为12个“月”。“天”(地球绕地轴自转一周)、“月”(近似于月球绕地球公转一周)和“年”(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即地球自转、月球绕地球公转及地球绕太阳公转组成了历法*基本要素,同时也记载着时间的流逝和历史变迁。
时间与科技进步密切相关。1892年,菲茨杰拉德(G.F.FitzGerald)和洛伦兹(H.A.Lorentz)根据迈克耳孙–莫雷实验提出长度收缩假设,认为物体在运动中其长度会沿着运动方向以因子收缩,于1904年提出著名的公式——洛伦兹变换。1898年,法国物理学家庞加莱(H.Poincar′e)在《时间之测量》一文中首先提出光速对所有观测者都是常数的假设,指出“光速不变并在所有方向上均相同”成为公设,这个公设成为测量光速的基础。爱因斯坦从研究时间同时性入手,1905年在著名的《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一文中提出了狭义相对论,其基石是相对性原理和光速不变公设,论断运动时钟会“变慢”的效应;他在1916年又提出广义相对论,指出引力场引起时空弯曲,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是打破牛顿传统观念的创新性理论。1938年,伊维斯(H.Ives)和史迪威(G.Stilwell)两位物理学家通过实验,测得运动时钟确实“变慢”,证实爱因斯坦的论断;1971年,美国海军天文台进行环球飞机搬运钟实验,测得机载原子钟变慢量与理论计算值完全一致,再一次验证相对论的正确性。不难理解,验证相对论的实验基础是依赖于高精度的时间测量,如果时间测量不能达到纳秒或更高量级的精度,这些实验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更不可能有今天的全球卫星导航定位系统的发展。
有杰出贡献的研究中国科技史的学者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编撰的15卷《中国科学技术史》[18]中提出问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中国发生?”1976年美国经济学家肯尼思 博尔丁称之为“李约瑟难题”。很多人把“李约瑟难题”进一步推广和延伸,出现“中国近代科学为什么会落后”“中国为什么在近代落后了”等问题,对此问题的争论一直非常热烈,学者从不同角度研究这个问题,有学者认为,17世纪机械钟表的进步,特别是摆钟的进展促使欧洲18世纪航海事业的大发展,认为工业时代的关键不是蒸汽机的轰鸣声,时间科学技术的大发展开创了18世纪欧洲的工业革命,中国缺乏现代时间体系是未诞生近代科学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这些是一派之见,但从某个侧面说明时间与科技进步有着密切的关系。
1.1.1记时与钟
人类活动与时间息息相关,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展,对时间精度的要求越来越高。公元前2000年左右,古埃及人把白昼与黑夜各分为12小时,但人们真实认知为夏日白天长、冬日黑夜长,白昼与黑夜的时间间隔随着季节而变化,古埃及人定义的“小时”显然是不等长的,另外,白昼或黑夜的时间间隔还与纬度有关,这种粗略的、不精确的时间间隔定义不满足时间间隔等时性的基本特征。大约公元前150年古希腊天文学家依巴谷(Hipparchus)、公元150年托勒密(Claudius Ptolemy)给出了更为精确的“小时”定义:一天平均时间的1/24定义为1小时,避免以前时间间隔定义不等时的缺陷,并采用简单小时分数记时方式,如1/2小时、2/3小时等,显然,这样的“小时”定义避免了古埃及人明显不等时的定义。分、秒定义要比“小时”定义晚得多,*早有关“秒”的记载是1267年中世纪科学家罗杰(Roger Bacon)记录满月之间时间间隔出现小时、分、秒等单位,以及1/3秒、1/4秒的分数计时方式。从“日”到“小时”再到“秒”是人类发展对时间精度需求的反映。
我国有十二时辰和昼夜百刻相并行的记时系统[4]。一日分为十二时辰:夜半者子时也、鸡鸣者丑也、平旦者寅也、日出者卯也、食时者辰也、隅中者巳也、日中者午也、日昳者未也、晡时者申也、日入者酉也、黄昏者戌也、人定者亥也。不难理解十二时辰以太阳视运动为准:日出为“卯”时,日中为“午”时,日没为“酉”时,显然十二时辰的定义也有时间间隔不等时长的缺陷。北宋时开始将十二时辰细分,每个时辰又分为“初”“正”两个时刻,将十二时辰分为二十四分部,但并没有改变十二时辰的时间间隔不等时长的缺陷。
我国还有昼夜百刻的记时系统:由于百刻不能被十二时辰整除,百刻与时辰间相互换算不便,为了与十二时辰配合,西汉时昼夜百刻改成120刻,南北朝曾改为96刻、108刻,到南朝陈文帝(公元544年)又恢复百刻制,后又改成96刻。百刻制记时系统以太阳出没为准并兼顾季节变化:冬至昼刻为40刻、夜刻为60刻;夏至昼刻为60刻、夜刻为40刻;春分、秋分昼、夜各为50刻,冬至与夏至相隔182天或183天,每隔9天昼刻增加1刻、夜刻减少1刻,这种记时系统粗略考虑了昼长、夜长的季节变化特性。但冬至及夏至季节昼长与夜长的变化缓慢,而春分与秋分季节附近昼长与夜长变化要快得多,显然用简单的直线变化表征昼长与夜长的变化规律是不够精确的。
中国在计时方面做出了自己独*的贡献。差不多与托勒密同时代的东汉,公元117年,文学家、天文学家张衡发明“漏水转浑天仪”。浑天仪相当于现代天球仪,标有黄道、赤道、二十四节气,把记时的漏壶(水钟)和浑天仪用齿轮联系起来,漏壶推动浑天仪均匀转动,一天转动一圈,演示真实的天象,显示了当时中国时间测量的精密水平,为水钟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北宋初年苏颂(1020~1101)设计制造的“水运仪象台”(见图1.1),是中国在世界时钟发展史上*为突出的贡献,国际上称为“苏颂钟楼”(Su Sung Clock Tower),“水运仪象台”继承和发展了汉、唐以来的天文学成就,是集浑仪、浑象和报时三种功能于一体的杰出的天文仪器,可以说这是世界上*早的天文时钟,充分体现了中国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创造精神。
图1.1“水运仪象台”复原图
公元1092年建成的“水运仪象台”高三丈五尺六寸五分(约12米),宽二丈一尺(约7米),是一座上狭下广的上、中、下三层木结构建筑(见图1.1),“水运仪象台”顶层有一架体积庞大的铜制天文仪器称为“浑仪”(天文测时仪器),浑仪用中国特有风格的龙柱支撑,用水槽以定水平,用于观测星象,相当于以铅垂线为基准的天文测时仪器,“水运仪象台”*上端为活动屋顶,是今天天文台活动圆顶的雏形。
“水运仪象台”中层是没有窗户的“密室”,密室中放置“浑象”(相当于现在的天球仪),浑象的赤道带装有齿牙,与机轮轴相接,与天穹同步旋转,可随时根据天文观测进行校准,真实地再现了星辰起落的昼夜天象变化,是当时精确的守时系统。
“水运仪象台”下层为报时系统和整个系统的动力机构。“水运仪象台”南向设有大门,门内有五层木阁,后面为机械传动系统,苏颂发明了相当于现代钟表中的擒纵器的技术,通过大小齿轮的啮合控制水斗转动和枢轮运转(水钟)。
五层木阁中第一层名为“正衙钟鼓楼”,负责标准时刻的报时。层内设有三扇阁门,每门均有一个木人,木人报时动作由“昼时钟鼓轮”控制,每个时辰的“时初”时刻有红衣木人在左阁门里摇铃,“时正”时刻有紫衣木人在右阁门里扣钟,每“刻”有绿衣木人在中门击鼓,即“一刻中门打鼓,时初左门摇铃,时正右门敲钟”,用钟、鼓、铃声进行标准时间的授时服务。
五层木阁中第二层是时间显示系统(相当于时钟钟面)。由24个手抱时辰牌的司辰木人负责显示“时初”和“时正”:每逢“时初”红衣木人持时辰牌出现在小门前,“时正”紫衣木人拿着时辰牌出现在小门前,红衣和紫衣木人各为12个,时辰牌上依次写着子初、子正、丑初、丑正等,12个时辰的时初、时正组合相当于24小时记时系统。
五层木阁中第三层是以“刻数”为准的时间显示系统。这层有96个(96刻制)绿衣抱牌司辰木人,木人由“报刻司辰轮”控制,每刻会出现持“刻数”牌的绿衣木人,“刻数”牌上依次写着初刻、二刻、三刻、四刻等。
五层木阁中第四层负责报告与太阳有关的晚上特殊时刻。由夜漏金钲轮控制,按季节调整白天晚上的变化,逢日落、黄昏、各更、每更五筹、破晓、日出之时,拉动木人按“更”序法钲。
五层木阁中第五层显示晚上的时间,共有38个抱牌司辰木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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