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 菲德勒 David Fideler 

作家、哲学家，斯多葛洞见网站（the Stoic Insights）的编辑。

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古希腊哲学和地中海宗教，获得哲学博士学位。曾担任大学教授、编辑和出版商，以及一个人文学科中心的主任。菲德勒是《恢复世界的灵魂》（Restoring the Soul of the World）等图书的作者。

他出生在美国，目前与妻子和儿子一起住在萨拉热窝。

自由、宁静与永恒的喜悦

自由是我们追求的奖赏。这意味着不要成为任何事情的奴隶——没有强烈的冲动，不受偶然事件的影响。这意味着将际遇之神的影响力缩小到一个平等的竞争环境。

                                  ——塞涅卡，《书信》51.9

获得自由

斯多葛主义的终极承诺是，真正的幸福就在我们眼前。斯多葛学派认为：“幸福‘取决于我们’而不是运气，因为已经培养健全品质的人将拥有深深的内心满足感和最好的、最持久的幸福。”

最重要的是，斯多葛学派教会我们到底如何获得这种持久的幸福。虽然这可能需要付出一些努力，但斯多葛学派声称，最终获得“一个真正值得我们拥有的生活”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最后一章，我们将探究塞涅卡认为这种持久的幸福是如何实现的。

在罗马斯多葛学派看来，哲学的实际目标是培养健全或优秀的内在品质。而拥有良好品质的结果是体验心灵的宁静与和平，并获得一个真正值得一过的生活。因此，好品质和幸福是相辅相成的。1

塞涅卡和他之后的斯多葛导师艾比克泰德认为，培养良好品格和获得幸福的关键在于自由的理念和争取自由的过程。塞涅卡指出，“自由是我们所追求的奖赏”。斯多葛哲学的承诺是“持久的自由”。事实上，在塞涅卡眼中，“自由”“良好品质”“幸福”是如此紧密相关，以至于相互重叠。

塞涅卡认为，自由意味着不被以下事物所奴役：错误的判断、极端的负面情绪、愤怒、强烈的冲动、不快乐、对未来的焦虑、对外部事物的渴望、情感受伤的感觉以及其他人的意见或行为。这些方面在本书中已经探讨过。而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自由也意味着属于自己，拥有完整的生命，并且自立。

艾比克泰德曾经做过奴隶，他对自由的兴趣丝毫不亚于塞涅卡。毫不奇怪，自由是他思想中的重大主题之一。艾比克泰德告诉他的学生：“自由是最大的好处，真正自由的人不会不喜悦。因此，如果我们看到一个人不喜悦或痛苦，我们可以确信，这个人不自由。

从斯多葛学派的观点来看，自由就是不受任何“不由我们决定”的事物、任何属于运气或际遇之神所管辖的事情所干扰。自由还意味着不被引起担忧、焦虑、愤怒和其他痛苦情绪的错误观点所影响。

对于自由，塞涅卡给出了一个定义，他说：“它意味着不惧怕人类或神，不渴望卑微或过度的东西，对自己有完全的控制力。做你自己就是无价之宝。”塞涅卡提到“对自己拥有完全的控制权”，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在指拥有能够做出正确判断的自由，而不是被错误的信念和消极的社会条件所奴役。

对于一个斯多葛主义者来说，最终的自由是通过做出正确判断的能力来实现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属于自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和自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轻视际遇，不让我们的精神幸福依赖我们无法控制的偶然事件。

自立与幸福生活：超越际遇与机会

我们必须逃往自由。但这只能通过无视际遇来实现。

——塞涅卡，《论幸福生活》4.4-5

一个人获得自由或自立的方式是超越际遇。我们越重视无法控制的外部事物，我们就会变得越不自由。塞涅卡指出，盲目的贪婪迫使我们去寻找那些永远不会满足我们的东西。如果这些外部事物能让我们满意，它们早就让我们满足了。但他指出，我们经常不去考虑“一无所求是多么愉快，不依赖于际遇而满足是多么美妙”。他写道：“我可以向你展示许多东西，这些东西一旦到手，它们就偷走我们的自由。如果这些东西不属于我们，我们仍然属于我们自己。”

不从外部事物中寻求幸福，取而代之的是认识到我们真正的好东西、我们幸福的真正来源，是从内在中找到的。人们从外部世界、从闪闪发光的东西中追逐无尽的喜悦，但从长远来看，这些耀眼的东西永远不会令人满意。相比之下，培养健全的品质能带来持久的幸福，同时还能让我们欣赏外部事物的本来价值。这让一个斯多葛主义者或其他任何类似的人，都能体验到真正的满足感。

塞涅卡以多种方式描述了获得自立和满足的过程，有时会使用丰富多彩的隐喻。他把它描述为一次登高，就像爬山一样。一旦达到顶峰，我们就超越了际遇，就能够“瞧不起由际遇掌握的东西”，因为我们在精神上或心理上就不再受际遇的魔咒。相反，我们是自由的。塞涅卡描述了一个戏剧性的画面，说明这种自立如何保护人们免遭际遇之神的攻击。他说：“际遇之神攻击人类的箭，从智者身上弹起，就像冰雹击中屋顶，从屋顶哗啦落下融化，伤害不到屋里的人一样。”

在塞涅卡看来，“到达顶峰”意味着找到真正幸福的源泉，还意味着拥有一种无法夺走的内心喜悦。他写道：“达到顶峰的人知道真正喜悦的源泉——发现不由他人控制的幸福。”

不过，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这种自立感并不意味着对他人冷淡或漠不关心。塞涅卡认为，斯多葛派的智者以其人性善良著称。同样，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应该欣赏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的东西。智者欣赏并使用际遇之神的所有赐予，只是不会依赖这些东西来获得幸福。除了深深珍惜我们所爱的人之外，我们还应该充分利用我们目前拥有的来自际遇之神的赐予，但要意识到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从宇宙借来的。它们不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一个自立的人可以深切地欣赏一切，但不依赖外部事件或财产来体验持久的幸福。斯多葛学派的幸福来自内心，来自拥有卓越的品质。

一旦斯多葛主义者开始过“一种已经完成的生活”，在那一刻，他就真正属于自己，达到了内心自由的状态。一个斯多葛主义者应该在此刻完成生命，而不是等待死亡来“完成”生命。如果一个人平和冷静地生活在当下，他就不必担心未来。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就真正找到了自己。一个斯多葛主义者可以完全“自在地”生活，在幸福中度过余生，没有人能将其幸福夺走。塞涅卡在信中对卢西利乌斯说：“想象一下，在你死去之前，这样完成你的生命，有多么美好。然后，在平静和自立中度过余生，完全拥有幸福的生活。”“一种已经完成的生命”的观念与塞涅卡的思想密切相关：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或者“努力按照圆满生命的要求来度过每一天”。这一思想在第十一章中已经讨论过。这两种方法的最终结果都是一种自由感，完全活在当下，没有焦虑。

换言之，幸福生命就在此时此地，只要我们选择去获得它。但是，通过在其他地方或在其他事情上寻求幸福生活，人们失去了他们本应拥有的不可动摇的信心与和平的自由。

斯多葛主义的快乐和持久幸福

相信我，真正的快乐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塞涅卡，《书信》23.4

快乐是你的目标，但你偏离了方向！你认为你会带着财富和荣誉到达那里。这意味着你在焦虑中寻找快乐！你追逐这些东西，好像它们会带来快乐，而事实上，它们是痛苦的源泉。

——塞涅卡，《书信》59.14

斯多葛学派和其他希腊哲学家眼中的真正幸福与我们现代的幸福观截然不同。对现代人来说，幸福是一种暂时的感觉，一种情绪，或者一种短暂的情绪状态。而对希腊人来说，幸福感是一种持久的优秀品质——“一种持久、连续和相对稳定的精神状态”。现代和古代观点之间的巨大差异，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古代哲学家如此严肃地看待幸福。

塞涅卡认为：“只有优秀的心灵才能获得真正的宁静。”拥有卓越品质的结果是“喜悦的稳定性”。塞涅卡在写给卢西利乌斯的信中说：“如果智者从不缺乏真正的喜悦，那么你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渴望智慧。但这种喜悦只来自对美德的认识。要体验这种喜悦，你需要勇气、正义和节制。”

我们的内在都有这些美德（和其他美德）的种子，但为了让它们充分开花，我们需要培养它们。就像花园一样，我们的品质也需要照料。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锻炼我们的理性。我们需要剔除错误的判断和观点，它们当中很多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社会环境鼓励接受的。剔除错误包括从头脑中去除那些不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恐惧、担忧、虚假的社会承诺、对空虚快乐的渴望，以及虚假信仰带来的痛苦和情感折磨。塞涅卡写道：“我们思想的最伟大之处，莫过于它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搁置一边：它通过无所畏惧为自己缔造和平，通过一无所求为自己创造财富。”

通过去除那些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并在正确判断的基础上培养出稳定的品质，人格会发生显著的转变，从而带来持久的喜悦。塞涅卡解释道：

一旦我们赶走了所有打扰或使我们恐惧的东西，就会有一种不间断的宁静和无尽的自由。因为当空虚的快乐和痛苦被放逐时，一种无限的喜悦就会到来，取代一切琐碎、脆弱和有害的东西——一种坚定不移的喜悦。然后内心的平静和和谐，不失温柔的真正伟大会接踵而至，因为凶猛总是从软弱中生出来的。

在我看来，这一段是塞涅卡对斯多葛训练最终目标所做的最详细、最有力的描述。这也让我们回想起第三章末尾提到的太阳和乌云的隐喻。

当我们在心理上变得自立，体验到斯多葛式的喜悦时，我们的人格就会变得稳定而光彩照人。打个比方，它就像太阳一样总是闪闪发光，即使在下面飘浮的云层会暂时挡住它的光线。

塞涅卡告诉我们，最先进的斯多葛主义者有时也会经历一些小干扰。和其他人一样，一个完全成熟的斯多葛派圣人也会有正常的人类情感和本能反应，并且会被意外事件所震惊。但这些干扰将是暂时的，就像飘浮在太阳下面的云彩。依仗斯多葛主义者稳定的品质，他或她会很快“回到家里”，回到内心和谐、快乐和宁静的状态。

目录

自序 在人生的中途，遇见塞涅卡  i

引言 / 真正值得一过的人生  001

第一章 / 失落的友谊艺术  021

第二章 / 珍视你的时间：不要推迟生命  043

第三章 / 如何克服担忧和焦虑  061

第四章 / 愤怒的问题  079

第五章 / 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在那里：你无法逃避自己  103

第六章 / 如何战胜逆境  115

第七章 / 为什么你应该永不抱怨  135

第八章 / 与际遇的战争：如何在贫困和极端财富中生存  151

第九章 / 乌合之众和联结人类的纽带  169

第十章 / 如何保持真实并为社会做贡献  193

第十一章 / 无视死亡，全心生活  213

第十二章 / 给悲痛留一席之地  237

第十三章 / 爱与感恩  251

第十四章 / 自由、宁静与永恒的喜悦  271

附  录

斯多葛哲学练习清单  281

原文注释  286

参考书目  296

致  谢  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