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傅谢斐
盛云霖是被一盆水泼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丰腴妖娆的女人，脸上的粉厚得能抖下来三层。她正骂骂咧咧道：“不要给我装死！今晚若没人要你，我就把你卖进勾栏里去！”
盛云霖心下一凛。
二十几年里培养出来的刻在骨子里应对危机的能力，使得她立刻开始尝试解决眼下的困境。
她很快站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一间破屋子，墙壁斑驳，却不合时宜地摆着一张梳妆台，旁边还挂着好些衣物。
除了泼她水的女人外，边上还有几个女孩，皆在冷眼旁观，甚至隐隐还带着惧怕。
“你爹娘已经把你卖了，别想着跑回去！”丰腴的女人还在对她进行口头警告，“若今晚好好表现，你还能卖个好价钱，上达官贵人家当个妾室；否则，你就乖乖去天香楼接客吧！”
盛云霖开始回忆——
她近日孤身一人下江南，昨日路上突逢大雨，脚程慢了，便未能在天黑前赶到临安城，无奈在城郊一户农人家投宿。
那对夫妇看上去很是淳朴好客，还给淋了雨的她煮了姜汤喝。
现在看来，倒是她掉以轻心，进了贼窝了。
这不，不仅被放倒，还给卖了。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陈朝垂帘听政的长公主了。世人皆以为她被活活烧死在了未央宫的那场大火之中。偏生美貌这种东西，不管你的身份高低，一样害人不浅。
盛云霖仅仅思忖了一瞬，就意识到自己现下是跑不掉的，那还不如伺机而动。
她被迫换上漂亮的衣服，敷上脂粉，额点花钿。
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盛云霖感叹：虽然这把年纪了，长得倒是显小，勉勉强强也能当个头牌吧。
她花了大约半个时辰，搞清楚了眼下的状况。丰腴的女人叫梅娘，算是高级老鸨，只收买穷苦人家的漂亮姑娘，然后大价钱拍卖出去。
今晚，盛云霖和屋子里的其他姑娘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入了夜，姑娘们乘坐马车去往广越楼。
盛云霖从前听说过这个地方。临安多豪客，常在广越楼一掷千金，却不知此地居然还做这种腌臜生意。
今夜的广越楼早早就被封了正门，只有受了邀请的贵客才能得以凭帖人内。云鬓花颜，金雀翠翘，熏香氤氲着室内的暖意，场面随着一个又一个姑娘被高价竞拍而迈入高潮。
盛云霖被推上台的时候，底下一片哗然。
梅娘热情介绍道：“此女虽然年龄大了些，二十有一，但这容貌姿色，想必无须奴家赘述。起价一千两白银。”
盛云霖心里想：本宫可不止二十有一了。罢了，罢了，就当你是在夸我年轻吧。
底下有人起哄，问道：“光靠脸就叫卖一千两？梅娘，你的胃口着实大了些。好歹得会些别的吧？”
盛云霖配合道：“我会舞剑。贵人可否借佩剑一用？”
这正是她的目的。
行走江湖三年，不会点儿武艺，怎么保全自己？
她早已仔细观察了四周。这种场合里，买家都只带了侍从，几乎没见着护卫。盛云霖盘算着，她得了武器，假借舞剑，中途杀这群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趁乱逃走便是了。
横竖自己在塞外云游时，曾经遇到过比这危险得多的事情。
那起哄之人倒是来了兴致，解下腰间佩剑，让盛云霖下来自己取。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盛云霖自台上信步而下，正盘算着要不要接了剑就立刻发难。
却在这时，广越楼的人口突然走进一道熟悉的身影，堪堪被她的眼角余光所捕捉。
来人身形颀长，容貌清冷呋丽，眸光深如潭水。
是谢斐。
饶是看了十多年的脸，如今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盛云霖还是有些慌乱的。谢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那么不近女色的一个人，还能来买小妾不成？怕不是来查案的吧！
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无数个可能，盛云霖决定暂时不轻举妄动。她接了剑，道了声谢，回到台上。
盛云霖右手执剑，甚至刻意抬高了些，让广袖遮住自己的面孔。
千万、千万不要被谢斐看到！
她能有无数个机会逃跑，却万万不能落到谢斐手上。
长剑在她手中灵活地挥动，翩若游龙。本是幼时学剑舞时的把式，多年未练了，甚至为了遮住脸，许多动作还是现编的。好在看客对剑舞不是很在行，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一舞毕，掌声雷动，此起彼伏的竞价声紧随而至。
盛云霖甚至刻意背对着谢斐所在的方向。
然而，在叫到了两千七百两的时候，谢斐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响起来——
“五千两。”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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