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犀病了,被宁殷吓病的。
也不能怪她娇弱,任凭谁清晨醒来,一抬头就看到殿前琉璃灯下荡着两具女刺客的身体,都会被骇去三魂七魄。
灯下的宁殷着一袭紫袍,俊美无俦。他饶有兴味地邀虞灵犀一同欣赏此景。
虞灵犀一口气上不来,回去就病倒了。
烧了一整夜,她总算从鬼门关绕了回来——但活在宁殷的身边,远比走鬼门关更为可怕。
之前,有不少人往宁殷身边塞各色美人。巴结他也好,刺杀他也罢,她们无一例外都没能活着见到第二日的朝阳。只有虞灵犀是个意外。
兴许是她自小体弱多病,一副病恹恹、混吃等死的模样,看起来让人觉得毫无威胁;又兴许是她与世无争,哄人的手段还算称心……
总之,宁殷暂时没有杀她,可也只是“暂时”而已。
虞灵犀便很识趣地顺着疯子的脾性,乖乖扮演好金丝雀的角色,不去招惹他。无奈宁殷倒是很喜欢招惹她。虞灵犀心再大,也架不住一天天伺候个疯子呀。
也就这两日被吓病了,她才能有片刻喘息。
阳春三月,连日晴好。
虞灵犀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有段安宁日子,便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天已转暖,她却还裹着厚厚的狐裘。她脸色有些苍白,但丝毫不减她的容色。
窗边的薄光照亮了她精致的侧颜,她肌肤胜雪,青丝如上等绸缎紧贴着她玲珑的身段,更显得她柔弱可欺,可她指间戴着的兽头指环,又显示着她曾经的尊贵身份——大将军府幺女。
那指环是她父兄战殁后,她重病的母亲含着泪交给她的,母亲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虞灵犀将视线落在指环上,难免一阵心酸。
若是家人还在,她会众星捧月般享尽宠爱,而非龟缩在摄政王府中做笼中雀,与一个疯子朝夕相对。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宁殷不发病的时候,待她倒也不算苛刻。
她畏寒,寝殿里便始终供应着银丝炭;千金难买的香料,连皇宫里都难以寻见,也只有在摄政王府里才能整日整日地燃烧。不去计较,她倒也能凑合着过。
虞灵犀兴致缺缺地翻了页书,就见贴身侍婢躬身进来。
胡桃奉上一份烫金请帖,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今早赵府派人递来了请柬。”
胡桃口中的赵府,是当朝户部侍郎赵徽的府邸;而赵徽,是虞灵犀的姨父。
若虞灵犀没记错,今日是姨父的寿辰,府中必定大肆操办。
姨父是个利欲熏心之人,当初她的父兄战殁、母亲病逝,她不得不寄居在赵家。她无法相信,自己被当作“礼物”强行献给宁殷时,姨父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是她无法释怀的心结。
虞灵犀懒得虚与委蛇,正欲丢了请柬,却发觉纸张不对。一张薄薄的密笺从赵府请柬的夹层中掉了出来,她迟疑地将其打开,看到上头的署名后,瞳仁微缩。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与她非亲非故却愿意舍命帮助她的人,那一定是薛岑。
与她青梅竹马的薛二郎,是相府嫡孙。他出身高贵,一手飘逸洒脱的行书无人能仿,一笔一画皆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入眼短短两行小字:赵府相见,我会救你。
虞灵犀看到这力透纸背的八个字,第一反应并非开心,而是慌乱。岑哥哥要做什么,不要命了?
她忙将那密笺丢在炭盆中烧了,连纸灰都戳碎。
搁下拨炭的铜钩,她心中仍是不安,便问殿外侍从:“王爷呢?”
侍从答道:“王爷进宫处理要事了,要晚时方回。夫人有何要事,奴可代为通传。”
那些“要事”,无非是抄家放火、折腾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之事。
听侍从说宁殷短时间内不会回府,虞灵犀稍稍松了口气。
她思忖良久,装作平常的语气吩咐侍婢:“胡桃,去将我上个月新得的那对百年雪参取来,随我去赵府贺寿。”
赵府寿宴,来往人员众多,这便是虞灵犀最好的遮掩。
虞灵犀以帷帽遮面登门,特意避开宾客,寻了个无人的花苑角落坐下。
赵府的茶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入口很香,回味却十分苦涩,虞灵犀只饮了一口,便搁下了茶盏。 身后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回首间,虞灵犀怔住。
两年不见,薛岑好像瘦了些许,但依旧清俊儒雅,光风霁月。
“二妹妹,你受苦了。”
他看着虞灵犀尖尖的下颌,很快红了眼眶:“放心,他欺辱不了你多久了……”
虞灵犀没有时间与他寒暄叙旧。她撩开帷帽的轻纱,肃然地道:“岑哥哥,我如今很好,你不可贸然做傻事。”
薛岑以为她在强撑,眼中的心疼之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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