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鹿门书院（一）
蒹葭渡坐落在中域中洲最北方，狭长的银白色海岸线无边无际，浪花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溅起一人高的珍珠白沫。作为与极北之地接壤的最后一座渡口，这里却是四季如春，甚至有南方的候鸟停歇在飞舟的桅杆上。
“白姑娘，你这样看着我已经半个时辰了，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从下飞舟起，白梨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薛琼楼。她不说话，只是盯着他，好像要用目光在他后脑勺刺个洞出来。
“我们离开风陵园的时候，只有你去了其他地方，你说是为了去驿站寄家书，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白梨压低声音，哼道，“我猜——你是为了见其他人吧？樊清和还是叶逍？”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薛琼楼漫不经心地拨弄茶盏。
“樊妙仪最后根本没有杀人的意图，她话没有说完就死了，因为这些话与阵眼有关，对不对？”
薛琼楼把玩茶盏的动作顿住，含笑地瞥来一眼，寒意闪烁，看得白梨一阵心悸。
——不对，有什么好怕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还能当街灭口不成？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吧？”白梨强作冷静，侃侃而谈，“那我不妨再猜下去。你当时把阵眼托付给我，又留在秘殿中很久很久，这么长时间总不会是和樊肆叙旧吧？除非你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而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所以必须把我支开。”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但有个名人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她一拍桌案，桌上的碗碟“哗啦”一声跳起半寸高。
“真相就是——这个阵眼是假的！是为了骗过姜别寒和陆空前辈对不对？真正的阵眼被你私吞了对不对？我又在替你打工对不对？！”
薛琼楼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比起激动的白梨，他看上去云淡风轻得好像单纯来这里品茗一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说真相。”白梨在怀里摸了摸，“还有，有个东西忘了给你。”
她一巴掌拍在桌面，手掌移开后桌面出现一枚白色的琉璃子。
“既杀了寇小宛，又让我把假的阵眼带到众人面前，让他们毫不怀疑地以为阵眼被销毁，一石二鸟，真有你的。”
要说白梨一点也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本以为，在那样的生死之境，他把阵眼交给自己是一种信任，没想到她又被利用了一回，亏她当时还真心诚意地想和他合作。
“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白梨没好气地把琉璃子扔过去。
雪白的棋子撞到对方衣袖上，弹了一下，又在桌上滚了两圈，不动了，默默反射着炫目的阳光。
薛琼楼垂下眼睫，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隐去了，那炫亮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形成一个白色的小点，一闪一灭，寂静无声。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他又用并起的双指把棋子推了过去，道：“拿着吧，以后会有用。”
“才不要。谁知道你说的有用是不是指我会像寇小宛那样被烧得灰都不剩！”
见他又装出无辜的表情，白梨赶紧说：“她是被你的棋子烧死的！你不会——”她压低声音，“也想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吧？呵呵呵，我才不会上当。”
薛琼楼看上去无话可说。
白梨一筷子戳进碗里的汤圆，黑色的芝麻馅从又薄又白的汤圆皮中流了出来，像极了她黑色的怨念，她真佩服自己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看这汤圆多像你，筷子一戳，黑芝麻馅儿就流出来了。”
“既然你知道这些，”薛琼楼终于开口，“为什么不告诉姜别寒？”
因为……她得遵守规则不能破坏剧情啊！
“因为……我没有证据。”她捏着筷子，嘴里含着汤圆，脸颊鼓鼓，像条正在受气膨胀的河豚，“你满意了吧？”
“不过呢，”她放下碗筷，深深呼吸一口，“看在你请我这顿饭的份上，我就暂且原谅你了，好了，我现在不生气了。”
薛琼楼静静看着她。她又回到了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状态，好像任何伤害都抵达不了心底。
“久等了久等了，终于买全师父要的孤本了。”绫烟烟挥舞着一本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后跟着姜别寒和夏轩。两人怀里各抱着一摞书，把各自的脸都挡住了。出发前绫烟烟的师父就让她不要忘记搜罗各种绝版秘籍，所以她甫一抵达蒹葭渡便扫荡了所有书铺。姜别寒和夏轩两人负责搬运，眼下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里人太多了，我们还看到有两个山泽野修为了一本秘籍大打出手呢！”夏轩坐下来大口喝茶，心有余悸地说着，他还没留意到僵硬的氛围，迫不及待地分享着一路上的见闻，“不过幸好我们出手快，赶在其他人看上这卷上古孤本之前，就把它拿到手……”
绫烟烟突然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夏轩不明所以地一闭上嘴巴，聒噪的声音一停，本就凝固的气氛更僵硬了。
“不对劲，这俩是不是吵架了？”
姜别寒压低声音：“我们回来好像是个错误的选择。”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古籍没买，那本可重要了，少了它我没法和师父交代。”绫烟烟心有灵犀，不点就通，以拳击掌霍然而起，“姜师兄，阿轩，我们再走一趟吧。阿梨，薛公子，麻烦你们再等一会儿。”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白梨也站了起来。
绫烟烟猫着腰准备遁走的身形僵住：“可、可是阿梨，你不是觉得又累又饿，想好好休息吗？”
这不过是想找时间好好质问薛琼楼的借口，现在他们俩的事已经解决了。白梨晃了晃脑袋，坐这么久她脖子都酸了。
“已经休息够了，现在只想和你们四处逛逛。”
目录
第 1 章 鹿门书院（一）
第 2 章 鹿门书院（二）
第 3 章 鹿门书院·符令之争（一）
第 4 章 鹿门书院·符令之争（二）
第 5 章 琅环秘境（一）
第 6 章 琅环秘境（二）
第 7 章 琅环秘境（三）
第 8 章 朝暮洞天（一）
第 9 章 朝暮洞天（二）
第 10 章 朝暮洞天（三）
第 11 章 朝暮洞天（四）
第 12 章 白玉京
番外1 白璧微瑕（上）
番外2 白璧微瑕（下）
番外3 沧海遗珠
番外4 金鳞往事
番外5 一梦经年（上）
番外6 一梦经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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