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天的寒冬》：
“总有一天，我要陪你一起开上几千公里的路。”
当佳姗跟她爸爸理安这么说时，爸爸一边拨弄她的头发一边笑着说：“开卡车可不是女孩子干的玩意儿！跟你说，我可是常常要经过一些坏人出没的危险地区……我身边随时都得带把枪，以防万一……”他越是这么说，佳姗就越想去。某一天早上她一定要藏在大卡车里，一直藏到等爸爸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太迟，再也不能掉头往回走。
在这之前，佳姗只能每星期搭公交车去市中心一两次，那是观光客聚集的地方。她会在所剩无几的老城里散步——旧市集后面的那几条羊肠小路就是老城了。老城的其他地方都已被拆掉盖新的大楼。市集的店铺里飘着木头、羊肉和香火的味道。半阖着眼睛的老先生抽着烟斗，蹲在门口的老太太卖着非常小块、干瘪得像一颗颗石头的奶酪。佳姗巴不得自己就住在那里，而不是新区……
她的额头靠在冰冷的窗户上。旁边的玻璃已经被几个男孩子打破，因此糊上了一层纸板。窗外，依然是千年不变的景致：俄罗斯人盖的大楼裂痕重重、铁锈斑斑；沿着伊可依图鲁的街道奔驰的公交车不断吐着密密层层的黑烟。
佳姗的背后传来一阵软绵绵的呻吟，吓了她一跳。好微弱的声音啊！简直像是在叹息。
她刚回头，就看见妈妈已经跌落在铁床上，双手紧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母亲妲雅拉看起来苍白得吓人，她将那张被汗水湿透的脸转向女儿，勉强挤出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
“妈妈！”
佳姗的胸口好像突然被击了一拳的软趴趴的皱皮囊。她赶紧跑下楼，冲往管理员的值班室——整栋楼只有那里才有电话。县里的医生终于开着他那辆老旧的伏尔加车赶到了。这医生和她父亲一样，老喜欢拨弄她的头发。但是他不是她父亲，她也不是一只小狗！佳姗嘟囔着嘴后退闪躲。
“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医生咕哝着说。
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他——头顶上毛发稀疏，似老非老，块头又大；不管夏热还是冬寒，总是满头大汗。他也认识所有的人，从包尿布的婴儿到没有牙齿的老祖母，都是他在拿捏他们的健康状况。他没敲门就进来，拉了张椅子到床边，看着佳姗的母亲。
“妲雅拉，怎么了，没力气了？”他笑着说。
那只毛茸茸的大手隔着衣服，仔细触摸着妲雅拉的肚子，好像他那屠夫似的手指竟然可以理解藏在她体内那个小小的生命。他的听诊器在妲雅拉的肚皮上移来移去；圆滚滚的眼镜后面，那张脸皱了起来。他把脸转向佳姗。
“可以请你出去一会儿吗？”
佳姗犹豫了一下，但是妲雅拉眯起眼睛，好像在说：“别担心，现在好一点儿了。
秋天的天气开始转冷，路上还是到处看得见小孩。佳姗发现艾宝拉在那里正准备随时要捞一票”相片钱“。艾宝拉穿着传统服饰，守候着稀稀疏疏的出租车；那些出租车在伊可依图鲁转转悠悠，要载观光客去市中心。大部分的观光客看到艾宝拉，会要求出租车司机停车拍照。艾宝拉走了过去，她挂着一张笑脸，大剌剌地朝观光客伸手。几乎是万无一失，一张绿油油的美金钞票就这样到手了。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