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定河边固金汤
“昨夜急报,派遣的将士无一生还。”殿堂之上的大夏王神色冷峻。这是他说过的最为沉重的一句话。这句话隐去了疑惑,含有不可捉摸的意味。皇甫唯一听到这句话,顿感好似一阵来自地层深处的冷风,在偌大的君临殿堂里飘散,似乎还原了金戈铁马的悲壮,重演沙场的惨烈。
霎时间,朝堂内外,色白如霜,夹杂着削铁如泥的锋利。这锋利划过君临殿的雕梁画栋,转瞬,雕画失色;划过大夏王的脸庞,带走了他眉目之间的英豪霸气;划过群臣的朝衣,文武将相衣衫簌簌作响。
殿堂下一片唏嘘。白色被模糊的真相扭着,提着,好似将军的征衣,被不明之物唰唰剥落,撕碎,掷向天际,然后,化作白雪,飘落下来。
统万京城,白雪笼罩。
如雪的悲怆在朝堂飘洒。
“八万将士,全部阵亡。”当皇甫唯一写下这八个字时,脑海突然浮现出无数鲜活的面孔,被不知名的冰刀霜剑刺伤,人仰马翻,一阵风,一瞬间,掠走了鲜活的生命。血染黄沙,尸骨成山,他们变作了黄沙,从此与妻子儿女阴阳两隔……
“滴答!”有水珠落在手背,皇甫唯一一惊,抬眼望去,眼前的朝堂一片迷茫,每个人的面孔模糊不清。皇甫唯一匆忙用手擦了擦眼睛。眼前豁然明亮,人物清晰可辨。低头看时,自己的手上沾着水迹,桌上的白锦黑字,变形潮湿,洇染成团。
皇甫唯一熟知记录的规矩——字迹规整,字面洁净。今天,悲怜生命的泪水破坏了这项规定,铁钉穿过手掌恐瞑跃上心间,皇甫唯一不寒而栗。
怎样弥补?不难。只要大夏王没有看见,皇甫唯一可以弥补。那就是马上重新誊写一遍,收起字迹不清的这一张。
皇甫唯一飞快地抬起眼帘,偷偷一瞥,只见大夏王正用漆黑的双眼冷冷地扫过皇甫唯一面前的锦面。计划作废,皇甫唯一感觉到脸颊一片灼烧,她收回眼神。大夏王不动声色,皇甫唯一直直盯着洇染变形的字迹,感觉到一场风雪欲来的寒意从大夏王的王冠上飘出,在字迹的面前旋转。
皇甫唯一打了个冷战,心里骤然冰凉。
“惩罚是躲不过了。”皇甫唯一只是担心自己受不住体罚,万一晕死过去,被发现了身份,那是欺君之罪啊。
皇甫唯一无声地叹息,眼中的泪水瞬间凝固,自上而下,退回胸中。
下朝之后,大夏王照旧是大踏步前进,皇甫唯一跟在田公公身后,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九死一生的惩戒。转眼到了凤翔殿,大夏王落座后,犀利的目光威风凛凛地扫过田公公呈着的记录,微微颔首。田公公会意,在那张泪水斑斑的记录上面盖上了王的印记。
“八、万、精、兵、强、将,寡人、一定、要、查出、残害、你们的、内奸,要你们、含笑九泉!”大夏王神情肃穆,落地有声,金口玉言,凤翔殿内砖木动容。
皇甫唯一又一次泪水盈目,为大夏王沉重的诺言,也为不曾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厄运。
退出凤翔殿时,皇甫唯一问田公公:“八万人被害,是有人在外勾结?”
田公公严肃地看着皇甫唯一:“这个谜团肯定能揭开,自先王以军事突击四方,新立大夏国以来,还没有这样的惨事。回想先王那时,雄姿勃勃,如雄鹰翱翔在草原的天空……”他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大步走开。
年前的一天,皇甫唯一成为大夏国朝阳宫里的一名书录员。
史说大夏王认为自己是夏启的后代,故国号大夏。他认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轩辕氏的智慧,迁居无常的游牧民族要继承这种战争策略。在他的谋划下,秦岭以北的大片土地归属大夏国,坚固的王城建立在无定河边。
每每遥望“统万”二字时,皇甫唯一懂得“统一天下,君临万邦”的寓意,也明白“蒸土筑城”的方式,已被天下惊知。史说大夏王要建一座永世长存的王宫,要比石头还长久,要比灵魂还尊贵。找来找去,最终确定蒸过的糯米土符合建造王宫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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