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艺术到底是什么?这是老问题,托尔斯泰曾提出来过。他看了好几十本专著,自己也写了一大本,想来解决这问题,但究竟没有能完全解决,弄得后人还要议论这老头子。这问题要等到了马列主义艺术论才解决,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它反映生活,又反过来指导生活。而且现在大家都懂得现实主义是什么,自然主义是什么了。
雕塑艺术的作用主要的确是歌颂劳动人民。苏联革命一成功,列宁就对卢那卡尔斯基说过要用雕塑做宣传,且以制定的雕塑宣传计划,也就是全部指歌颂的雕塑,连描写风俗、生活场面的雕塑都不提。作为劳动人民之一的理发师,如果是值得用雕塑来歌颂的英雄人物、积极分子,为什么不可以用雕塑来歌颂他呢?我们应该肯定是可以应该用雕塑歌颂的。
当为一种劳动,理发这种劳动,我们在生活态度上为什么要轻视它呢?但一个雕塑工作者,去描写生活时,觉得,理发这件生活现象没有什么值得描写,描写了这,只不过告诉观众,这是理发,如此而已,所以不愿描写它;而且进而觉得,不管你怎么描写,不管从什么“角度”去描写,用什么创作方法去描写,也不管你的构图处理得是否惹人爱,甚至有趣,(当然不是漫画式的)终不过告诉观众:这是理发而已。除此而外,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意义了。不但值不得大书特书,大约是连身边琐事的描写都不如。难道说,过去的人是不理发(剃头)的,后来理发了,现在也理发,将来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只要有人这生物存在,也总有头发的新陈代谢作用存在,人也总要理发,社会上也总要有理发这种劳动,而且,理发师可能也是劳动英雄;于是雕塑工作者,如果不重视理发这题材,如果认为没有描写价值了,就会是轻视这种劳动了么?真的,古人就说过,天下行业有三百六十行,而且行行出状元;这话是全对的。艺术就是描写生活,反映生活。当然,三百六十行都可描写,都可反映。小说中、诗歌中、戏剧中,都描写过理发师、理发。绘画中也描写过,雕塑中也描写过吧。希腊古雕刻中有过描写理发的:不但理发,而且还描写过剜耳朵。因为有个批评家批评过剜耳朵,所以大家一致承认剜耳朵是琐屑事件,没有意义,值不得描写,是自然主义,这次讨论中也这么说;但仍认为描写理发却是可以的。为什么剜耳朵不可以描写,而理发就可以描写呢?真只是因为现在理发师都不兼剜耳朵了么?还是因为没有批评家批评过“理发”的作品?这种问题也很多,也很明白,总不致缠不清的吧。
剜耳朵,这事件,是吸引过艺术家的注意的,“这很有趣”,于是表现在绘画或雕塑上就是“趣画”,我们现在已叫做漫画了。艺术家本意也不是在歌颂挖耳朵,倒是意在暴露——其实呢,也不过图点茶余酒后的“趣味”而已,所以也不能同暴露艺术同日而语;如果从艺术是反映生活的意义上说,这实在毫无意义,也实在只能说是庸俗主义,自然主义。理发,在造型艺术中也有描写的;有些是漫画,有些是插图。如果有人在油画中,国画中描写了,画面上毫无恶趣,却是认真严肃地描写的,我想,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还可能是较好的作品,但除了特殊目的而外,它恐怕也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意义。在雕塑上,可能小型雕塑描写过理发,当然也是一种“趣图”,不会是当为歌颂这种劳动而做的,即使用意并非图有趣,只不地当为一种小摆设做——工艺,或者模型,我想,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当为架上雕塑、纪念碑雕塑或风俗雕塑来描写,陈列到展览会里去,我认为实在没有多大意思,不管它是从那一个角度去塑,形式、技术怎么好。理由就是,它到底要告诉观众什么?如果认为这题材雕塑上应该描写,否则就算是作者轻视这种劳动,而又是因为任何劳动,雕塑都应描写,都可以描写。那么,我仍是要问,用雕塑来描写理发,到底想告诉观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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