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桶
父亲节,深圳在下雨。
我照常早起,窝在楼顶边听音乐边打理花草。无意间又见着了那个破铝桶。
是的,这个桶很旧,很不好看,可桶上的油漆字却依稀可见,那是我爸爸的字迹!这个桶是1995年教师节时,父亲所在的学校发的教师节纪念品,父亲当时是校长,他在桶上写下了“教师节纪念”这几个字。
而这个桶,在2000年我儿子4岁生日前几天,当时还算健康的父亲,用手提着它从泡洞村里翻过了几座高山,步行40多里地来到武冈市我大舅舅家,小心翼翼地搂了一桶土鸡蛋当天又返回了家里。他早出晚归,来回要走80多里的山路,山高坡陡,荆棘密布……可怜了父亲的那双解放鞋!而后过了几天,父亲又带着这桶土鸡蛋乘坐近18小时的大巴,从湘西到了深圳。那桶鸡蛋经过层层颠簸,到我手上时,却一个都没碰烂……想必,一路上,不管多累多不方便,父亲护它之心,就如护我之心!
如今,父亲已走了8年,这个桶我一直放着,偶尔装垃圾拎到楼下倒了,立马又提回来冲洗干净放着。
今晨又拎它下楼,倒了垃圾就去买菜,转身回来时它却不见了,急切地翻遍几个垃圾桶都不见踪影!最后辗转找到负责清扫这小区的清洁工才找了回来,连声道谢后,在清洁工讶异的目光中,我如获至宝地将它拎回了家!
十三年前,父亲从深圳回湘西的村子,留下了这个不太好看的桶在深圳,十三年间,即使搬家,它也一直跟着我,那是永不变质的一桶父爱!
父亲节的雨很欢畅,趁着雨停,我在父亲的桶里种下了三株长势正旺的虎皮兰,四季常青的植物,养眼又养心,就如父爱的故事……
桶匠
村里有一个姓范的师傅,隆回人,三十来岁,矮小精干,他是个桶匠师傅,靠走家串户做手艺讨生活。
村里四面环山,树多水美妹子清秀,范师傅年年都在我们村子里忙活。水桶,米桶,脚盆,淘盆,粪桶,尿桶……范师傅连锯带刨都能做出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范师傅没成家,嘴巴又好像搽了油,见到漂亮媳妇,干活手脚利索,卵弹琴的调子也能哼出抑扬顿挫,久了,也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来……范师傅成了风流鬼、快活佬的代名词,他倒也乐在其中,照样干活,照样快活。
有年春天范师傅也帮我家打了好几种桶,爸爸把新桶放在楼上晾着。据说好桶匠的手艺经得起晾,晾几个月后,木材完全干透,在桶的边缘洒一层木渣,用木楦子箍紧实,扔到水里泡三五天后再用,如果说滴水不漏,那就是顶呱呱的好师傅,名声要传好远。
可是我们家那几个桶没经得起这些考验,那些洗脚盆经我父亲晾、楦、箍、泡后,当年冬天奶奶用盆一装水,水就不争气地往地上渗。“这个剁脑壳的范师傅,吃了我那么多的好腊肉,自己都没舍得吃,却帮我置起这样的桶来,糠筛子一样……唉,真是个饭师傅!”奶奶摇头叹息着。
如今,山村不再寂寞,而当年那个对外来事物满是好奇的我,也成了深圳的外来人口,只要一想起那亮晶晶喷喷香的腊肉时,忍不住还是要咽口水,还有那个不知现在人在何处的范师傅,如同他做的桶,在记忆里日渐模糊,而村口的那棵百年老樟树依旧健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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