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岸
最近一段时间乔安很喜欢叹气,走到哪坐到哪,他都会无来由地长叹一声。那天,局里开大会,局长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局上下都是大气不敢出地垂头听着,生怕连呼吸重了都是错。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乔安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原本是个多愁善感的哀叹,这一刻却是刺耳无比,就像小时候架着铁锹刺啦刺啦地在砖地上磨圈圈发出的声响。全局人的脑袋刷地转向乔安,乔安低着头,依旧在划拉手机,旁边的人戳了戳他,他才抬起头来,目光所去之处正好迎上局长那双火眼金睛,乔安心里纳闷,以为是自己看手机的原因,就把手机放回口袋,正襟危坐起来。
局长算是有些涵养,硬生生地坚持开完了会,大家都替乔安捏了把汗。开完会,就有人拍着乔安的肩膀说,小伙子,了不起啊,你是乔叹啊……从那之后,乔安就有了个别名“乔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乔安是个刑警队长呢,乔探长嘛。再看乔安,整天一件立领黑风衣,背略略有些驼,眼睛滴溜溜地转,还真有点电视剧里另类神探的意思。
自从乔安变成乔叹后,乔安对自己的这个问题开始重视起来,为此他还去看了医生,看西医,大夫从头到脚给他检查了个遍,最后定义为:所有器质性器官未见异常,无病变现象。最可笑的是看到肛肠科的时候,大夫让他把痔疮割了看看,气得乔安甩头就走,你大爷的,老子治的是叹气,你让割痔疮,你这不是成心硌硬人嘛。乔安想起了前几天听的相声,说有个人割痔疮了,朋友去看,他不好意思说,就说嘴里起了个泡。看来,相声也来源于生活啊。
后来,乔安的朋友给他推荐了一个老中医,老中医的诊所乔安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诊所的位置是一片城中村,乔安是从基层调到市里的,他熟悉的就是单位那一带的新区,像老中医诊所所在的这个城中村乔安得打出租车才能找到。但是出租车进不到城中村的中心,因为路很窄,只容得下三轮车过。下了出租车,乔安手上拿着朋友画的路线图,步行去找诊所。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麻烦,老中医在这一带是名人,随便抓个人问都可以找到。在城中村转悠的时候,乔安发现这里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这个城中村,和其他地方的城中村截然不同,这处地方在城市老城区的交通便利地带,老城区改造到一半时,市里换了一把手,就把老城区改造停了下来,转而投向新区建设。这在我们国家的三四线城市是个顽疾,城市建设从没有如火如荼地长久坚持下去。建设部门通常会把这些老旧城区用崭新的围墙圈起来,从外观看,这个地方的围墙很像故宫的红墙,那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总是洒出高贵的光芒。很多被华丽的围墙圈起来的城中村,里面大多破败而脏乱。老中医所在的这个城中村,给乔安的感觉是乱中有序,曲径通幽。在逼仄的巷道转悠,小巷两边的房子外观陈旧,但是很干净利落,墙面整整妥妥,每个院落的中央基本都有个小花坛,有的养花,有的养时令蔬菜,院中立着一两辆自行车,或男式或女式,还有小孩子的小三轮、滑板。院子的门基本都是开着的,院中的一切静静地闯入乔安的眼睛,像小时候奶奶家的小院。只是唯一缺少的是那些随时可见的活物,比如拴着的牲口、活蹦乱跳的鸡鸭,小狗倒是时不时地晃出一只,可也不是那种看家狗模样,它们个头小小的,见到陌生人也不狂吠,反而摇着尾巴想要讨好对方。这里的房子有很多也是租了出去的,从院子里放的工具可以看出,乔安在这里竟发现了久违的弹棉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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