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燃烧/非洲人文经典译丛·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文库》:
一
片刻暂停。殷切期盼。
情侣们用手工制作的吉他弹着副歌;他们肩膀柔软,拳头有力,冷漠地拥抱着。鸟儿停歇在倾斜的石棉屋顶上歌唱。蝴蝶在废弃的凤头牌自行车车铃上翩翩起舞。
空气中回荡着镰刀割草的声音,阳光下黑人们在路边弯着腰喘着气,吐着烟,哼着调子和摇篮曲。他们穿着破烂的白色短裤、短袖上衣,光着脚。他们抓住草使劲拉,手掌有刺痛感,右手拿起镰刀一划,左手使劲往身边一拉,一扯,草就断了。他们把草放在左肩上,让它们远离眼睛。汗水像蜂蜜一样滴落在坚实的胳膊上,他们扯着、拽着、拔着草。他们设法把草根拔出地面,似乎要释放某种东西,征服一种固执,看看下面是什么,触摸鲜活而有形的事物。强烈的阳光映衬着镰刀锋利的曲线,沿着银色镰刀旋转、闪烁着。他们手臂的动作敏捷,快速划过草丛。
高高的草丛包裹着他们弯曲的身体,盖过微弓的肩膀,赤裸的胳膊上沾满了一串串干燥的种子。草晃动着,又薄又滑,颜色灰暗。草在炽热的空气中不停地摇摆。种子又轻又瘪,像被烤过的小昆虫。种子表面粗糙、扁平,落下来,飘入厚厚的草丛中。 他们的眼神、胳膊挥舞的动作,甚至整个身体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手掌上流着新鲜的草液。他们总是眉头紧锁,反感这种行为或那种行为,反感对不作为的忏悔,反感每一段不被理解的记忆。这也许是一种沉默,或某种近在咫尺的、让人期待但尚未完成的东西。他们等待着。
他们灵活的胳膊不情愿地转动着,与金黄色的草的闪亮缨子融为一体,草根仍然是绿色的,像新生的事物一样牢牢地抓住泥土。他们的胳膊穿过每个荆棘丛,然后收回,像在织布。这种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在跳舞,每个动作如希望般升起然后结束。自由了,一次又一次地敲打,轻快地抓住,然后完全释放。草倒下。一茬,一茬,又一茬。它倒在每一个弯曲的身体附近。草在他们的脚下,他们踩着它去够更高更难割的草。他们漠然地抱着草,时刻注意让眼睛远离缨子。他们把草摊开,轻巧地躲开倾洒而下的干燥种子。男人们砍着草,扯着草。砍呀扯呀。他们弯下腰,砍呀扯呀。唱歌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割着草,将草铺平,直到太阳变成金黄色,光芒照在他们疲惫的胳膊上,此时天空黯淡,一切是寂静的,阳光洒到草上。他们上下扔着草,极其疲劳。草在他们腋窝下绝望地发出嗖嗖的声响,擦伤了他们的肘部,这种声响渐渐变成一支微弱的曲调,太阳逐渐落下,显得黯淡无光,每一把草都变成了鲜明的剪影——被掌控的倔强的影子。
他们把草拧在一起,卷成一大团,堆成几堆,放在一起堆成大草垛,第二天再运走。他们光着脚,磨着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草茬,草茬像针一样突起,那里的草完全干了,如锋利的荆棘般扎脚。他们适应了这让人气馁的挑战,发现了让人欣喜的裂缝和空旷的泥坑,这些地方的草被连根拔起,土壤也被翻过来了。他们把脚放在这些安全的地方,脚后跟感受到泥土的温和。这工作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是被召唤而来的。时间不是他们的:时间被窃取了。痛苦却是他们自己的。他们不停地劳作,在没有防备饥饿和惊讶的时候,他们把命运误认成时运。
音乐可以治愈他们,而且治愈之力和谐又迅猛持久。音乐回荡着,就像沉甸甸的果实挂在低矮松散的树枝上,果实随着风的吹动触摸地面——他们称之为奎拉舞曲。这是音乐沸腾的时刻,声音忽近忽远,忽大忽小,活泼生动。在音乐中,他们翱翔于云朵之上,沉入水中的石头之下。最终树枝折断,果实开裂,破壳而出,果实的味道无可媲美。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