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落二十二岁时,按算命先生的说法:“会有一劫,过不过得了要看自己的心。”
命是小落母亲秦红梅找懂周易八卦的行家算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落母亲特别信命,也信《易经》,信八卦阵图里命数中的福与祸。求了护身符叮嘱小落戴上,就像能避开命里的劫难似的。
这年小落还是一个人在英国读着书。
学校在苏格兰首府——爱丁堡。天冷云阔,风力苍劲。
特别是秋冬时节。
有几夜,小落凌晨从图书馆回家,一路逆风而行,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两脚离地腾空而起了。
想起发小赵从安,在机场送她时,对她语重心长的劝告。
好像她指手画脚、张牙舞爪的样子还在眼前。
她说:“像你这种细麻秆的身材,遇到这种风大开挂的地方,出门最好背几坨铁在身上,免得哪天一不小心把你吹回祖国的怀抱了。”
她不以为然。她想起武侠电影里面的轻功。她还幻想,会不会毕业之时,就是自己轻功练成之日。
只是每次从公寓穿梭到图书都得背个很重的电脑和字典一样厚的书。这多多少少影响了她轻功的修炼。
这城市诡异的天气,除了妖风阵阵以外,四月还能雪花纷飞。
但这些糟糕的天气并不影响小落对这个异国城市的喜爱。因为这座城市有山临海,山间有城堡,天气诡谲,风云变幻,风雨厚重,却阳光通透。雨后日出,流光溢彩。那些大理石哥特式恢宏建筑,在阳光的余晖中闪着金光,熠熠生辉。站在城市主街上,新旧两城一分为二,北为新城,南为旧城。新、旧两城之间有一座长条山丘,天然壁垒分明,延伸至海岸线。这是小落始终觉得叹为观止的地方,像她这样从小在一个长期雾霾城市长大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的视力也可以这么好。
这年小落还是学着很冷门的专业,一个人买菜、做饭、修电器、打工,跟缠人的英籍中东房东周旋,一个人通宵看书查文献写论文,过着简单繁忙空气稀薄的日子。
这座城市因为植被茂盛,空气氧含量非常高,但这异国生活就如在海拔五千米高山上生活一般,很大一片区域内,很难找到真正的同类。很多时候让人觉得寂寞。
这些寂寞来自午夜梦回时没有一个人说话;来自一个人做饭刷碗天冷加衣;一个人吃饱喝足,冷暖自知;来自一个人半夜两三点回家,时刻担心自己一个女孩子会被抢劫奸杀。幸好这座城市治安非常好,小落一直都健在。
甚至还有一次路上迎面走来的亚洲面孔的男子。远远看着,很像那个已经两年没见的人。于是一个人呆立在原地。但当他走过身旁时,又在心里苦笑自己怎么那么傻,这又不是电视剧。
然后,那几秒待在原地的间隙,是蹬过生活彻头彻尾的孤单。生活平静乏味,似安静如水的湖泊,而他依然是湖泊上的落花,激起层层波澜。
但总的来说,出人意料的,这样寂寞忙碌的日子对小落来说是治愈的,是有益身心的,是和大洋彼岸一些人一些事隔绝的。这样的日子小落还是喜欢的。
可这样稀薄的日子还是被打破了。
消息来得措手不及。直击小落心脏,压着她的命门。小落一直认为,如果像算命先生说的真有一劫,那必是上月在酒店打黑工时打碎了一瓶昂贵的酒,赔了她一个月的工钱并且被开除这事了。这对勤工俭学的她来说相当有杀伤力的了,可小落实在是低估命运的幽默感和毁灭力。
这个冬天宋清河死了。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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