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黄小峰、于润生联袂推荐,拆解维米尔的视觉迷宫
第一章 “神秘的维米尔”(节选)
在5月14日的《观点》杂志上,沃杜瓦耶称:“当我们走进博物馆时”,“总会被稍稍地”挑起一种“口腹之欲”、(一种)“味蕾上的期盼”。若“维米尔画作的颜色和质地满足了”这种欲念,那是因为“这种质地与颜色的美味,在第一次品尝之后(如果可以这么表述的话),很快就超越了老饕和美食爱好者所获的满足感”。维米尔的画是为美食家准备的;它首先让人想到“那些彼此相似的东西,比如珐琅与玉石、漆器与抛光的木头,以及那些需要复杂而精细的工序制作出的东西,比如奶油、酱汁、利口酒”。而后,“它又让我们想到那些自然界中的活物,如花蕊、果壳、鱼腹、某些动物玛瑙般的眼睛”。最后,正如这一图像盛宴所烹饪出的,维米尔的色彩“让我们想到存在的本源,让我们想到了血液”。这种思想和感觉之间神秘而奇妙的联系,引出了关于维米尔最奇异、最美、最野性的一页:“…… 如果维米尔让我们想到了血,他却很少使用红色。不过,我们想到的并不是血的色调,而是它的质地。我们面对的是一位巫师,如果愿意,它可以是黄色的血、蓝色的血、褐色的血。在维米尔的画中,这种厚重、浓稠而缓慢的颜料,这种戏剧性的紧凑感,这种锐利的色调深度……常常带给我们一种印象,类似于看到一个伤口光泽的表面,仿佛覆盖着厚厚的清漆,或是看到厨房地面的瓷砖上,从悬挂的野味上滴落的血晕开的污渍。”
这种遐想的极端主观性奠定了其批评上的成效:我们都知道它对普鲁斯特(Proust)的影响,后者曾请求沃杜瓦耶帮助他观看展览。它同时也建立起自身的实际意义,因为这种自由异想实际上实现了作者最初的计划:“或许也尝试去探究,是什么让这些画对我们产生了如此独特而深刻的吸引力”。作者的回答或许并不尽如人意,但它展现出一个很好的研究计划:维米尔的“神秘”首先在于他的作品对现代观者产生的惊人效果。下文中讨论的正是绘画的这些效果,我将借助艺术史中现有的阐释方法与工具,来面对这位似乎难以定义的画家的作品。
这项研究起源于一个令人惊喜的观察:按照当时的标准,维米尔是一位“精细画家”(peintre fin),也就是说,一位画面细致入微的画家,以“描述性”画面的精细刻画著称。然而,维米尔却画得很模糊。他既不勾勒也不刻画事物,甚至在他尺幅最小的作品《花边女工》(La Dentellière ,图47)中,人物形象塑造的轮廓都是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的。而这正是维米尔作为一位微缩画家的矛盾之处——他的所有艺术都是在模糊地画,其“描述性”(descriptive)的不精确构成他绘画方法的基本特点。
许多维米尔专家都注意到这一现象。有些人认为维米尔在模仿暗箱显像的效果,这也是他在绘制作品时使用的一项光学仪器。维米尔当然熟悉暗箱,并可能在创作的准备阶段使用它。但维米尔将这一效果实现在绘画中的方式,以及对它进行的那些微妙的、精心考虑的、反复的改动,表明他并没有完全照搬自己在暗箱中看到的图像。后者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些指示,一个可供参考的模版,起到近似创作草图的作用。维米尔对“描述性”的漠视是一种美学上的选择,它令画面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效果,其中可能带有一部分“他赋予其描绘主题最个人化的内容”。
本书基于一个逐渐确立的信念:在我们眼中,维米尔绘画的“神秘感”,并不是一种单纯的“诗意”品质,也不是一种通过艰深的创作手法赋予画面的难以描述的“价值”。如果说维米尔的绘画中有什么“神秘”,它既不是一个“谜”,也不是一个“秘密”。它是画家在画面中建构的一种意图,以确保作品能够对观者发挥全部效果。这种神秘感也不是画家的一时兴起。它回应了22年(1653 — 1675)以来,维米尔在代尔夫特从事绘画创作的现实处境。他以个人化的方式去处理同时代画家的共同语言,以表达自己对前沿问题的立场,这些问题或属于艺术自身的范畴(当时荷兰的思想状况与绘画理论问题),或属于更为普遍意义上的历史范畴。这些历史背景与环境难以解释维米尔的艺术。不过,为了在荷兰画派内部界定维米尔个人的艺术效果,我决定去验证历史信息,以找出1650—1675年间,让维米尔区别于同时代画家的因素。维米尔的作品有自己的“结构”,用梅洛-庞蒂(Merleau-Ponty)的话说,这种“维米尔式结构”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等值系统,它让画作的每个瞬间如同100个刻度盘上的100个指针,显示出同等的、不可替代的偏离”。后者构成了一幅画的个性,即便它属于并根植在同时代普遍而寻常的绘画创作中。我们要关注的正是这种偏离。
第一章 “神秘的维米尔”
第二章 创作的环境
第三章 画中画
第四章 绘画的艺术
第五章 维米尔式场所
第六章 维米尔的信仰
附 录
附录一 维米尔的个人寓言
附录二 关于华盛顿国家画廊的《戴红帽子的年轻女子》
附录三 “神秘的维米尔”
参考书目
画作索引
温馨提示:请使用泸西县图书馆的读者帐号和密码进行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