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不知道就说，是不明智；知道了却不说。是不忠诚。”作为臣子不忠诚，应当处以死罪；讲话不得当，也应当处以死罪。虽然这样，我还是愿意全部说出自己的见闻。请大王裁断我进言之罪。
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韩而成从，将西面以与秦强为难。”臣窃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谓乎!臣闻之曰：“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天下之府库不盈，困仓空虚，悉其士民，张军数十百万，其顿首戴羽为将军，断死于前，不至千人，皆以言死。白刃在前，斧领在后，而却走不能死也。非其士民不能死也，上不能故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赏罚不信，故士民不死也。今秦出号令而行赏罚，有功无功相事也。出其父母怀衽之中，生未尝见寇耳。闻战，顿足徒裼。犯白刃，蹈炉炭，断死于前者，皆是也。夫断死与断生者不同，而民为之者，是贵奋死也。夫一人奋死可以对十，十可以对百，百可以对千，千可以对万，万可以克天下矣。今秦地折长补短，方数千里，名师数十百万。秦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若也。以此与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故秦战未尝不克，攻未尝不取，所当未尝不破，开地数千里，此其大功也。然而兵甲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困仓虚，四邻诸侯不服，霸王之名不成，此无异故，其谋臣皆不尽其忠也。
[注释]
阴燕阳魏：即北方的燕国，南方的魏国。指当时战国的形势。 固：连接，结合。与“连”互文。
收：聚合。从：同“纵”，合纵。
困(qun)仓：贮藏粮食的仓库。圆形的为困，方形的为仓，浑言之则同。
顿首：俯首听命。戴羽：军士系上羽毛为标志。
至：止。
斧□：这里指代刑具。颁，铁砧。
有功无功相事也：有功无功，视事而定。相，视，看。
徒裼(xi)：脱去上衣露出身体的一部分。此句写士兵上战场的勇武之状。
折长补短：截长补短。
与：通“举”，攻取。
索：尽，空。
[译文]
我听说：“天下的大局是北边的燕和南边的魏，联合楚国和齐国，纠合韩国而成合纵之势，将要向西去同强秦对抗。”我私下讥笑他们。世上有三种灭亡途径，六国都具备了，大概说的就是合纵攻秦这种情况吧!我听说：“以动乱的国家去攻打安定的国家，就会灭亡；以邪恶的国家去攻打正义的国家，就会灭亡；以倒行逆施的国家去攻打顺乎天理的国家，就会灭亡。”如今六国的财库不满，粮仓空虚，征发全国百姓，扩军数十百万，其中领命戴羽作为将军并发誓在前线决死战斗的不止千人，都说是要去拼死。利刃当前，刑具在后，还是退却逃跑不能拼死。不是这些士兵不能死战，而是六国君主不能使他们死战的缘故。说要赏的却不发放，说要罚的却不执行，赏罚失信，所以士兵不愿死战。如今秦国公布法令而实行赏罚，有功无功，全以事实论定。秦国的百姓自从脱离父母怀抱，生平还不曾见过敌人，但一听说打仗，跺脚赤膊、迎着利刃、踏着炭火上前拼死的比比皆是。拼死和贪生不同，而百姓之所以愿意死战，这是因为他们崇尚舍生忘死的精神。一人奋勇拼死可以抵挡十人，十人可以抵挡百人，百人可以抵挡千人，千人可以抵挡万人，万人可以攻克天下。如今秦国的领土截长补短，方圆数千里，声威远播的军队有数十百万。秦国的法令赏罚严明，地理位置有利，天下没有一个国家比得上的。凭这些有利条件攻取天下，无须费力就可兼并占有。因此秦国打仗没有不获胜的，攻城没有不占取的，遇上抵抗的军队没有不被击败的，开拓了几千里的土地，这实在是很大的成就。但是现在秦国的兵器铠甲残破，士民疲困劳顿，积蓄匮竭，田地荒芜，谷仓空虚，四邻的诸侯不肯归服，称霸的功名不能成就，其中没有别的缘故，只是因为泰国谋臣都没有尽忠。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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