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地
许多世纪里,当地中海沿岸的王国兴亡盛衰,其优雅的享乐与恶习代代相传时,我的祖国还是原始丛林,它唯一的来访者是靠在岸边的少数海盗船。地图上没有它的位置,与其说它是真实的,不如说它是传说的。因此,编年史家从未对这个小小的半岛给予多少关注,而今只须沿着地图移动手指,从哥本哈根越过德国和波兰的最北端就可以找到它。它因远离干道而成为最偏僻的飞地之一,这里的时间比别处流逝得更缓慢。不过,到柏拉图撰写《对话录》时,我的国家确实已加入国际贸易的进程。一件件内藏石化昆虫的透明琥珀就来自那里。琥珀作为以物易物的物品在原始部落中易手,从陆地经过漫长的旅程——沿第聂伯河直到黑海——才到达希腊群岛。在发掘现场,它的发现使我们能够重现这条由南到北的主要纵贯线,我们对青铜和黑铁时代获得的某些知识就是沿这条线展开的。
直到中世纪末,这是波罗的海茂密的林区有人居住的唯一迹象——当时这些森林居民成为基督教的耻辱。由于所有心智都专注于传播真正的信仰,骑士歌曲和传奇的主题是与异教徒斗争,而福音书的光芒从未射入这些边远地区,由此引起恐惧并提醒他们尚未完成职责,这就不足为奇了。① 欧洲也有“印第安人”,他们在不断的武装袭击中宣告出场,毫无征兆地出现,正如突然撤回他们隐秘的后方。对于邻近的斯拉夫人来说,他们的语言是难以理解的;如果根据武器估量,他们的技术知识水平是不如对手的。他们的弓、矛和皮革包裹的盾不得不对抗成套的盔甲和长矛,但他们行动迅速,弥补了这个缺点。正是在这个时期,这些部落的通用名称首次出现了:“立特瓦”或立陶宛人。由于书面资料的不足和基督徒偏颇的判断,他们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被称为原始人或野蛮人是难以判定的。他们有一个相当复杂的宗教组织,由司祭的统治集团支持。随着他们不断扩展自身拥有的边界,他们逐渐组织成了一个国家。在一二二六年,波兰的马佐维亚王公,作为一种对抗立陶宛人突袭的防御措施,请来了条顿骑士团②的十字军骑士,并允许他们住在该地,那里后来被称为东普鲁士。从那时起,立陶宛人的主要敌人是来自西方不同国家的骑士,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坦克,穿着盔甲,白色披风饰以黑色十字架。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很久以前,但欧洲在她的集体意识里还保留着与西方世界最后的异教徒斗争的记忆,这种记忆是模糊的,但在某些现代天主教的教义问答中却非常明显。例如,在两位德国神学家皮珀和拉斯克普的著作《基督徒插图课本》(Christenfibel)中,我们读到:“但是在这个第二阶段期间,新的民族进入基督教会的势力范围:始于十三世纪,条顿骑士团以教会和罗马帝国的名义在西部边境引发了诸多战争和冲突。他们征服了普鲁士人,与立陶宛人作战,深入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并一直推进到佩普西湖①。”
我们出生地的偶然性能把我们和在别处所持的整体意见区分到什么程度,也许在这里值得注意。甚至一个民族最早的悲剧仍在持续,因为它们通过谚语、民谣,无论什么口头流传下来的东西而获得永恒,后来它们成为民族文学的原料。一个外部黑暗的边缘形象,只有热情的传教士在那里冒险,如此坚固地植根于这两位德国神学家的头脑中,以至于他们认为适合把它和信仰的真理一起解释。但在我童年时,我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情景。基督教传教的史诗实际上是一部谋杀、暴力和盗匪的史诗,在很长时间里,黑色十字架是比瘟疫更坏的恶的象征。因此,我所有的同情都献给那些“高贵的野蛮人”,他们捍卫他们的自由,并且知道为何捍卫它:因为条顿骑士无论在哪里获胜,都会在那里建立他们的城堡,并把当地居民变成一群为骑士团的利益辛苦劳作的奴隶。
叙述这些异教徒的英勇事迹、描述听起来熟悉的名字的书落到我的同伴和我本人手中,在我们最初的反应正被塑形的年龄,它们一定留下了深刻的精神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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