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论证的第二个局限性则在于如何使移民群体的权利在此种论证中得到辩护。纵观历史，移民群体与多数群体通常不会有任何意义上的历史协定，他们与政治共同体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在移民来到该政治共同体之前，该国的基本政治和社会制度已经确立，权利体系也是基本成熟的。移民群体并没有参与政治共同体的创建过程，所以他们的诉求也基本没有在国家层面得到体现和反应。移民群体是在充分知晓这些重要事实的前提下自愿来到该国的，这些重要事实也包括他们的群体性差异权利并没有得到社会的承认，社会也不会为此提供特殊的保护。这些移民群体与多数群体的联合条件并不包括这些权利的赋予。如果在来到该政治共同体之后，政府赋予移民群体以其他群体享受不到的权利，那么将让多数群体感到不公平。金里卡认为：“在评价这些有群体差别的权利时，我们需要了解这些权利是否是被要求来纠正不利的，或者是否被要求来承认产生了联合条件的历史协定。”①历史协定随着时代的发展面临着需要重新解释的问题，那么该如何赋予少数族群以差异性的群体权利肯定需要重新谈判和商议。金里卡认为这恰恰是我们能够找到更公平的正义理论的契机。我们可以以此为起点来使历史论证和平等论证充分而有效的结合到一起，以发挥对差异性的少数族群权利的最大辩护效果。
金里卡为少数族群有差异的集体权利辩护的第三个视角是对文化多样性价值的论证。相对于历史论证和平等论证实质上是在论证多数群体和国家对少数族群应承担的义务，而对文化价值多样性的论证是在诉诸包括多数族群在内的整个社会的利益。金里卡在此对自由主义对文化多样性的立场作了深化和拓展。他认为由自由主义对多样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包容和尊重可以自然地推出民族国家内多种文化存在的必要性。多种文化在国家内的共存会有助于人们从不同的视角去思考生活中的问题，让人更为开明和明智，这种提升会提高人们生活的质量，促进社会资源的有效利用。文化多样性对人们的益处既体现在审美意义上，也体现在不同文化为人类选择不同的发展模式和修正自己的价值观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可能。但是，金里卡认为这种对文化多样性价值的论证不可能单独地去论证少数族群的差异性群体权利。首先，金里卡明确地指出了一个文化内部所存在的多样性与跨文化的多样性之间的本质区别。在一个文化内部，多样性的存在给个人的选择提供了尽可能大的空间和可能，它实际上增进了个人的自由。但是在跨文化情况下的多样性则与此无关。在一般情况下，多数族群的成员只会在自己的文化内部去享受多样性带来的利益，通过改变自己的文化信仰以便在此文化中更好的生存和发展，但他不会去信仰选择少数族群的文化。跨文化的多样性只会给少数族群不再被融入主流社会和被同化以可能性，它是少数族群摆脱依附于主流文化命运的凭借。保护少数族群文化的措施实际上起到的是减少主流文化中多样性的作用。因此，跨文化的多样性与一个文化内部的多样性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会产生不同群体的社会效果。跨文化的多样性并不会使人们超越自己的文化范围而对自己的文化信仰和文化身份作出本质上的改变。其次，多数从赋予少数群体差异性的权利中获得的审美价值和意义也是无法从根本上为这种措施来辩护的。金里卡认为，多数群体可能会因为在政治共同体中存在着很多异质性和独特的少数族群文化而感到庆幸，会从中得到一种不同的文明样态和思维方式，但是多数群体为此付出的代价与这种享受和益处是不成正比的，多数人的牺牲与他们期望所获得的好处也是极不相称的。第三，要想在政治共同体中维持多种文化并存和繁荣的局面，促成文化的多样性，最好的办法显然不是给少数族群以差异性的集体权利，而是可以有更少耗费社会资源的办法，如通过隶属多样文化的群体的移民来实现文明的共存和多样性的目标。第四，如果说多样性能够为多数群体和社会大众带来很多审美的价值，那么是否在维护这种利益和价值时可以不顾自由主义的基本原则，不再对少数群体内违反该原则的行为进行限制和制裁呢？这成为多样性价值论证方式所带来的重要的理论疑问。所以，诉诸较大社会的利益的论证方式很难满足我们对差异性少数权利的维护需要。在当今社会，多数族群很少能够通过这种多样性价值的单独论证就会承认少数族群群体权利的重要性。即使这部分与种族主义的偏见和执着有关，但在更深层次上讲，多样性的价值对多数群体的作用是极为有限和具有可替代性的，这种多样性价值与其他利益的权衡让多数群体没有接受该论证的基本动力和诱因。承认这种文化多样性的价值在利益层面会使多数族群面对直接丧失很多经济利益的效果。所以两种利益在效果和规模的严重不平衡使文化多样性的论证处于难以摆脱的劣势之中。多样性论证在利益方面的不足让我们看到了正义的论证所具有的吸引力和道德说服能力。只有在拥有实质性的道德说服能力的前提下，少数族群权利的论证才有了基本支点，对利益的过度关注才能得到有效和广泛的纠正。所以要为差异性的少数群体的权利作最充分而严谨的论证，就必须把正义理论同文化价值多样性理论相互结合，从而发挥最大的论证效果。综上所述，对文化多样性价值的论证将无法取代平等论证和基于历史协定的论证。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