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罗马新生的法兰西
亨利四世(Henri IV,1553—1610)是一个在马背上得天下的国王,也是教会的宠儿,他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在战舰上指点江山,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家。当时闻名遐迩的佛兰德斯①画家凡·戴克(Anthony van Dyck,1599—1641)内心深处其实是个奴性入骨、畏首畏尾的懦弱之人,他定居英国后,得益于英国国王查理一世(Charles I,1600—1649)发迹。这位国王生时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被送上断头台也是死得其所。另一方面,刚刚在巴黎建造好了王宫的玛丽·德·美第奇(Marie de'Medici,1573—1642)王后又邀请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为其装饰意大利的宫殿。意大利雕塑艺术和西班牙文学风靡欧洲,这是法兰西精神遭遇的又一个危机,尽管类似的危机层出不穷,但对法兰西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面对眼下的危机,法国从周边的民族那里求得武器,然后将它们磨得锋利,擦得锃亮,以为己所用。它借一场战争为自己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疯狂的欢乐、战士的风度、如骑士对决般体面谦恭的战役、向监狱敞开的战壕和决斗的游戏——在此过程中它发展壮大着自身的艺术实力。
在这一时期,唯有雅克·卡洛(Jacques Callot,1592—1635)懂得法国锐不可当的力量和显而易见的优雅,不过他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对宗教和政治强加给法国的这一出戏充满着鄙夷和不屑。他目睹了在这片可怜的土地上发生的烧杀抢掠的惨象,并为这个时代所遭受的厄运痛哭流涕、愤愤不平。雅克·卡洛痛恨并诅咒战争,却钟情于刻画战士。他的铜版画里结队抢劫的士兵穿着破衣烂衫,手持长矛,脚踏松松垮垮的战靴,头戴破烂不堪的毡帽,翎毛也是破敝不已,他们就像是雅克·卡洛用长剑的锋芒雕刻出来的一样。他笔下那些尚未穿上军装的士兵,用一根金色的肩带勒紧自己空瘪的肚子,而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虚伪小丑,凑近一看,一个个手如鸡爪,脸似老鹰。他终日与残疾人和乞丐为伍,和他们一起远道奔波。还有那些四海为家的喜剧演员,他总是在阁楼听到他们重复着斯卡拉穆恰、弗拉卡斯和阿勒坎①这些角色的台词。他与这些人一同坐在旧鼓上喝汤,用15世纪巫师的汤锅煮草药,和16世纪讲故事的人一起痛快淋漓地喝苦涩的红酒。不仅如此,他与鬼才画家耶罗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1450—1516)和小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hel the Younger,1564—1638)为伴,同那些面黄肌瘦的傻子,那些荒诞不经的丑八怪,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打成一片。他找到了堂·吉诃德的那匹赢弱的老马罗齐南脱,它被拴在四处流浪的吉卜赛人的大篷车上。他还追随着那些火枪手的脚步,从特雷维尔先生的候客厅一直到朗布依埃的酒店。
雅克·卡洛一向踌躇满志。尽管这个世纪里,法国也出现了西哈诺(Cyrano de Bergerac,1619—1655)、泰奥菲尔(Theophile Raynaud,1583—1663)和保罗·斯卡龙(Paul Scarron,1610—1660)等伟人,但如果没有雅克·卡洛,那么就免不了留下一处空白,人们对于那个世纪的了解就将仅限于表面,也无从得知在马莱伯(Fran?ois de Malherbe,1555—1628)的文学理论控制下和黎塞留(Cardinal Richelieu,1585—1642)的政治镇压下,当时的法国人民仍然对生活抱有激情。宫廷画家们对他们所处的时代简直一无所知。西蒙·武埃(Simon Vouet,1590—1649)华而不实;杰出的版画家阿伯拉罕·博斯(Abraham Bosse,约1604—1676)和布瓦洛-德普雷奥(Nicolas Boileau—Despréaux,1636—1711)一样,热衷于修正莫里哀(Moliere,1622—1673)、驯服安托内·吉拉德(Antoine Girard,1584—1626)。尽管约翰·布隆涅(John Boullongne,1690—1769)低俗的品位拉近了他与大众的距离,但他认为自己必须前往罗马,去追随、效仿卡拉瓦乔(Caravaggio,1571—1610)。意大利将法国的艺术家们引入此途之后。才青将他们归还给法国。
P3—6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