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生态农业》:
我读文艺复兴时期的旅行家的欧洲游记时,我发现对每一个社会的描述都非常不同,每一个社会都有自己的语言,建造房屋的方式,种植的方式,着装的方式,故事和传说,以及社会风俗。每一个实体的存在都建立在与自然以及所属地资源之间不间断的对话之上。这些社会不试图模仿相邻社会的模式,而是尽力确保他们的生活和周遭世界的最佳和谐,把大自然慷慨馈赠的资源物尽其用。这些社会让自身的需求和技术与它们所拥有的资源相统一。多样性看起来并不会像我们现在感觉的那样会诱发碎片化。
还原主义意识形态接着又导致了社会习俗和建筑的标准化,当然也包括农业的标准化。我们可以说,标准化剥夺了人类在多样环境下的创造力。我本人就亲身经历过这种标准化和观念灌输,因为我曾经是一个小撒哈拉人,却不得不背诵“我的高卢祖先”!这种过于笼统的意识形态导致的结果不仅仅是对显而易见的事实的否认,更是把农民看成了过时的、落后的、土气的以及所有负面的形象。他们被迫接受现代化观念并成了“农业开发者”。我们不应该受这些扭曲的手段的蒙蔽,因为正是这些手段策划了对农民的贬低,让利于使用农产食品加工业标准工具的农业开发者。因此农民甚至成了土地工业家,就好像一个傲慢地视察着几百公顷完全受他管制的土地的皇帝一般。
我们应该小心,不要把农业生态学看成一系列互相独立的创新技术。它并不是一顿全球通用的“照菜单点的大餐”,也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从中选取一部分而忽略其他部分。它更像是一份根据不同地区而制作的全球化“菜单”。一个农业从业者尝试混农林业,种植标准化作物并进行大规模灌溉,另一个农业从业者不再用喷洒化学农药的方式耕作土地,这显然都是正面的变化,但仍然和农业生态学有不小的距离。
当今农业的问题在于专门化手法。现代农业建议使用专门针对体系中这个或那个元素的工具或技术:作物保护、水源引入、牲畜喂养等等。当这些技术来自外部世界,就像用于工业化畜牧业的南美大豆,它们与牲畜养殖地区的本地能力毫无统一性。这种技术一开始看起来似乎全球通用,因为它在所有工业化畜牧活动中都是可复制的,但最后人们会发现这种方法就算不被说成是一种欺骗,也肯定是一个圈套。这种方法被施加于农业体系并任意妄为地改变着农业体系,而不是根据现实条件因地制宜。这些技术脱离了生命的全局化思维,制造了不实际的空想,这些空想不但和当地情况不统一,农民也不可能真正掌握。
请注意,对这种标准化以及专门化的质疑不应该阻碍对典范的实验和构想。人们每一次对一项技术或方法进行实验,尝试在其他地区其他环境进行复制始终是有益处的,即使有时候不一定行得通。人们带着谦逊之心,并且因地制宜地推广这些典范时,它们有可能可以帮助人们取得进步。也正是这样,我想出了“一公顷土地,一个家庭,一个栖息之所”这个说法,还有“随处绿洲”①这个说法。我们应当开始用事实验证概念,接着又会因此受到启发而产生其他计划。这种方法是可以复制的,但是当然了,每一次复制的时候都要根据现实情况因地制宜。
很不幸,跨国大企业所推崇的方法与上述方法很不一样。它们的目的就是推出流水线上出产的标准化产品,并在全球用统一的方法出售,因为即使这些大企业自己也承认它们的目标是利润。标准化是很危险的,而多样化则是始终提供一种救援手段。假如法国的每个地区都根据本地气候和历史进行耕作,我们可以确保每年都会在某些地方有可用的食物,即使是出现气候问题的情况下。相反,如果所有农业从业人员都用一样的方式种植一样的种类,那么我们就得被动受制于气候灾害,气候灾害可能会加剧成为全面化的危机。近期来到欧洲的针对油橄榄木的致命细菌就显示了这种危险。意大利普利亚地区的油橄榄木都是用统一的方法种植的,因此这种细菌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只有耕种和技术的多样性才能阻止这类破坏及其灾难性后果的扩散。多样化不仅具有创造性,也具有保护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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