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到北京来!”这是到北京后市内随处可见的标语。可是,这种标语在日本的首都东京可就稀罕喽。
记得1987年初次踏上北京的土地时这幅标语上的文字给我留下了完全异样的印象。因为是与政治家同行,我们降落在了当时的旧机场。1972年田中角荣首相也曾走过那里的贵宾专用大厅。那座航站楼是一幢俄罗斯风格的建筑,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气氛。而映入眼帘的惟一具有中国色彩的就是“欢迎”二字。也正是这两个字在整个建筑里令人感到很不协调。
当时,在开道车的引导下,我们在机场路上狂奔,几乎见不到行人,市内也没有商业广告。在这样的氛围中,就连大街上看到的欢迎横幅都像是政治标语。
在欢迎宴会和答谢宴会上,我接触到了几位中国人,虽然人数很少,但我当时惟一能与他们交流的中国话却更少得只有“你好”一个词。充其量还知道“你好”的最郑重其事和比较古板的说法叫做“您好”。这,就是我学习中文的第一步。
这次,刚到北京的第一天,我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上街了。在东单、在王府井、在天安门广场、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我尝试着对每一位与我擦肩而过的人都招呼一声“你好”。因为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北京居民啦,用不着“您好”,“你好”就成!虽然也有人现出怪异的表情,但只要有人回我一句“你好”,我的心中就会涌出一种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同时也涌出一种喜悦:“最初步的语言沟通成功啦!”
晚上。家宴上。支局公寓的阿姨(保姆)和厨师—以后他们都将是给我们全家关照最多的人。我向他们打招呼:“你好!”不料他们回答我的却是:“你来啦!”
咦?关系亲密就不再用“你好”打招呼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全家已经被接纳为关系亲密的人喽?
第二天早晨,我就对支局办公室和支局公寓的员工们说:“你来啦!”下午打招呼时就说:“吃了吗?”那感觉,简直棒极了!
在办公室。接电话。对方劈头就问:“谁啊?”真是无法招架!哼哼,这家伙来者不善呐!要是在日本,接到这种电话时肯定会有人回敬一句“先说你是谁!”就挂机的。但这可是在中国,只好学着点儿罢!
再次上街。对街头卖冰棍的大妈招呼一声:“你好!”大妈惊讶地“啊?”了一声,马上又没事儿人似的重新叫开了自己的买卖。那叫卖声在我耳朵里听上去就像一连串的“儿儿儿”。“对不起,请您把刚才的话写下来,好吗?”我用在日本学的最蹩脚的中文请求道。大妈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等她写完后我一看,结果居然是“冰棍儿,冰棍儿,一块钱一根儿!”我的天,这可真够我戗的。紧接着就听大妈回头嚷嚷了一句:“老玩儿!”我当是谁撂下工作不干只顾玩了,结果一打听,敢情,大妈说:“别扯了您呐,我叫我老头子哪,他姓王—!”
嗬,深了去了!拉倒吧,眼下就这个“你好”啦!反正我是“北京的东京人”嘛!
夜市,一个多么依稀模糊的去处!曾几何时,在日本,也是各地都有,食品、杂小什物、玩具、音乐磁带,还有图书、衣料,等等等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那语感,在小孩子们听来,简直带有“百宝箱”的韵味,远远不止于“夏季的风物诗”!
对孩子们来说,夜市的建立、在夜市举办的庙会和庆典等活动并不重要,他们关心的主角只是夜市本身。小手里攥着零钱,脑袋瓜里想着买什么呢怎么买呢,这也不好那也不行,踟躇徘徊。于是,父亲微笑不语,母亲烦躁难耐。我们这一辈以前的日本人谁都会有这样的记忆。尤其是在夜市里可以站着吃东西,可难得啦。
在城市化、再开发大潮的洗礼下,夜市不知不觉地在日本全境销声匿迹了,反倒成了庙会、庆典的附属品,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而年轻人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身影如今却变得日常化了,司空见惯。夜市的引退,不仅带走了季节感,甚至带走了“礼貌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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