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老
◎黄文山
青山不老。
24年过去了,鸳鸯溪,别来无恙?
世事如棋。人生是一枚棋子,冥冥之中或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左右着你的行止进退。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更何况,这一条远离尘寰的鹫峰山中的小溪,在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上也只是一根不起眼的细线。然而,就这么一条细线,却牵出一段24年前的绵长记忆。今天,我又一次来到鸳鸯溪畔,只是人生的坐标已经移位,岁月早磨白了我的双鬓,脚步里也添了几分踉跄。而我即将面对的还是当年那条清澈见底又碧绿如染的溪流吗?
记忆深处的调色板似乎正渐渐清晰起来。
当年一行中,年纪最大的属郭风先生,已经68岁。我知道他对这条尚未被污染的清纯山溪的向往,这是一位深具童心的作家的深切渴望。可是当我们到达双溪镇时,望着面前蜿蜒直落谷底的小路,他沉吟片刻,最终在众人的劝说下放弃了亲近鸳鸯溪的念想。就在那一刹间,我分明看出郭风先生平静的微笑里闪烁着几分无奈。那是岁月无情的名片。我的心湖隐隐起了些波澜。萦绕在心头的是宋人苏东坡的一首小词:“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放达中透出人事的苍凉。其实,时不时“聊发少年犴”的东坡先生写这首词时也不过45岁。
想到这里,自然对这次重访鸳鸯溪的机会产生珍惜之情。因为我也正渐渐走向郭风先生当年的年纪。当然,此行的信心还来自已经大变样的交通。
记得当年从双溪镇下行20里到宜洋村,走的全是羊肠小道。这个群山环抱中的村落,犹如绿色汪洋中的一座小岛,带给上、下行路人的,永远是诱人的炊烟和清幽的记忆。而从宜洋下行到鸳鸯溪边,则不复有完整的道路。
今天的宜洋显然已经不是那个质朴而闭塞的小山村了,这里成了景区的主入口,不仅通了公路,还建起了现代化的宾馆和停车场。游客乘坐汽车可以直接到达宜洋。
通往鸳鸯溪的步道很好,中间接人一条嵌于山体中的栈桥,循着幽深的溪谷迤逦下行。这道蜿蜒3公里的水泥栈桥整个架设于悬崖问,裸露的山崖,几乎呈90度壁立,灰苍苍的岩体,斑驳皲裂,写着险城,还写着沧桑。从藤状的护栏探身一望,便是万丈深渊,让人不禁心旌摇摇。但走着走着,很快就忘却恐惧,四围草木的清香让人醺然欲醉,恍惚间已经将自己和脚下的栈道一起融入莽莽山野。周遭是层层叠叠的绿,连绵起伏的绿,一望无际的绿,除了脚下的栈道,似乎看不到有人类斫伐的迹象。
终于发现了当年手足并用攀爬过的古道,它几乎是悬垂于山崖间,看一眼便会让人生出几分感慨。20多年前,我曾在一篇游记中这样描写过它:“说是路,不如说是泉水在大山的胸脯上撕开的一道口子,人们在这道长长的裂口上随意凿道坎窝,便成了攀登的路,滑溜、险峻。”这路现在还留着,主要是供登山健身者使用,只是多了两根充当扶手的钢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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