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仕
东汉安帝永初元年(107)盛夏。
长江流域数州四十一郡国大雨成灾,其支流沅江边上的荆州,更是这场天灾的重灾区,受灾人口百万以上。
荆州的武陵郡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灾。连日暴雨致使南部的武陵山山洪暴发,洪水肆虐,裹挟着沙石、牲畜与人的尸体及被毁房屋的檩梁门窗等,如猛兽般冲出山谷涌人沅江,堵塞了江道。沅江江水一夜暴涨,堤坝到处决口,下游的汉寿县瞬间被洪水吞没,大片房屋被毁,稻田被淹,百姓死伤无数。洪水过后,荆州大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瘟疫蔓延,百姓流离失所……
次年,西北边陲,西羌滇零在北地称帝,联合河东四郡反叛大汉。叛军切断陇道,南攻益州,东震三辅,汉中太守董炳被杀……
洛阳城里,远远看去,巍峨的汉家宫阙连绵起伏。
远方的天灾人祸,使得洛阳北宫崇德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大殿之上的龙椅上,并排坐着一个贵妇人和一个总角少年。贵妇居右,少年居左。贵妇二十六七岁,头戴九莲美玉金丝凤冠,身穿紫色锦绣深衣。服饰的领边、袖口都镶着宽宽的金边,腰带上不仅挂有玉质的饰物,还饰有凤头刺绣。她宽额广颐,唇红齿白,飞眉人鬓,一双睿智的丹凤眼媚意天成,凛然含威。从堂下望去,那妇人端庄典雅,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她就是当朝年轻的太后——邓绥。
少年十三四岁,穿着宽袍大袖、交领右衽、博衣系带的直裾深衣制金黄色皇袍。头戴前后有十二条白玉垂旒的冠冕,足穿帛丝朝靴。腰间的丝带上,系着帝王佩带的金印黄地赤彩绶,皇袍上还绣有精美华丽的十二章纹样。他就是当朝少年天子汉安帝刘祜。宽大的龙椅和小皇帝甚小的身躯显然有些不匹配,而殿内的气氛更是让他无所适从。小皇帝歪坐在龙椅上,一副倦怠神情。
众多宫女高擎羽扇,站立在两人身后。矮胖的中常侍樊丰低头垂手恭立在一边。
殿下两侧,上朝的文武百官分次跽坐于丹墀下两旁的条几后。但与往日情形有些不同的是,有几张条几后却空着,显得有些刺眼。邓太后扫了一眼空着的位置,心中有些愤怒却未形于色。她知道,这些找托词未来上朝的大臣,定是得知朝议内容,借故不来,同时也对她这个太后存有藐视之意。而对于这些能来上朝的,谁又能担保其中没有看孤儿寡母笑话的呢?想到此,邓太后一阵心凉。
先皇和帝刘肇虽然属一代明君,但由于他一味推行仁政,使得弊政丛生,吏治腐败。刘肇驾崩之后,邓绥不得不撑起大汉这个大厦。因刘祜年龄太小,由皇太后邓绥临朝称制,朝臣奏章一式两份,同报分呈,所有诏令统一由皇太后签批后发出。邓太后临朝称制后,大汉危机四伏。
“张爱卿,西北战事眼下如何?”邓太后定了定神问道。
“回太后,”太尉张禹回道,“自邓大将军奉命回朝后,骠骑将军耿宝与平西将军任尚征讨西羌不力,我军接连战败。叛军贼首滇零率军击败我军,在北地郡城称帝后,有与大汉长期对抗之势。同时,滇零又联络上郡、武都郡及西河郡的众多羌人反叛,南攻至益州,威胁三辅,现已直逼关中。”
邓太后听闻急问:“不是已册封老将军袁贵的儿子袁飞为征虏将军,率一万精兵前往增援了吗?”
张禹道:“回禀太后,袁将军增援一月有余,但因军需粮饷供给不上,致使我军步步退守,故西北前线八百里急奏频送太尉府,奏请朝廷尽快援助。”
“报——”
就在邓太后思索该如何解决之时,尚书台一个白脸传信宦官一边疾步走入,一边手持文书尖着嗓子高喊:“报——太后、皇上,荆州告急!”
喊声打断了邓太后的思绪。
传信官报道:“武陵郡太守樊闰八百里急奏,荆州大地灾民成群、饿殍遍地,恐有民变!”
传信官话音未落,朝堂上文武百官如同黄豆被扔进了油锅一般一片哗然,往日朝堂的严肃气氛,此刻变作一片骚乱。邓太后一拍龙椅扶手,凤袖一甩站了起来,凤威立显。骚动的群臣立马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殿上的邓太后。
小皇上刘祜,一副惊恐的眼神看着堂下百官。
邓太后厉声问道:“那荆州刺史卫蒙呢?”
传信官不知是因一路小跑劳累,还是面对凤威紧张,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淌,颤抖着道:“据樊太守奏,不知是谁带头,饿红眼的灾民冲进了荆州府衙,卫大人仓皇逃出州府,离奇失踪,现今下落不明。”传信官越说声音越小,同时浑身颤抖着微微抬头瞄了一眼邓太后。
“母后,”一脸稚气的汉安帝也站了起来,拉了拉邓太后的衣袖,语言略带焦急地问道,“去岁时朝廷不是已经向荆州调拨了赈灾物资吗?”
邓太后拍了拍安帝,示意他坐下,不要惊慌,同时握了握手指强作镇定,尽量不让文武百官们看到自己颤抖的双手,同时思考着如何应对面前的局势。安帝明显感觉到了太后的颤抖,似乎还想说什么,邓太后摇了摇头,安帝欲言又止地坐了下来。
邓太后清楚,历史上很多次大规模民乱都是在大灾之年爆发,秦末陈胜、吴广导致盛极一时的秦朝崩瓦解,西汉末年“绿林”“赤眉”起义推翻了王莽新朝。自己刚刚临朝称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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